苍髯皓首贼,一生不得归。
一直打仗,直到死亡,这可能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宿命。
这些人的脸上尽是麻木之色。
宿命宿命,他们已经认命了。
而与这些人恰恰相反的是带领他们战胜铁龙城的林夔,此刻他的府上灯火通明。
“你是燕人之后?”
林夔低垂眼帘,打量着正在为自己研墨的那双算是白皙的女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嗯。”薛姚细如蚊蝇地应了一声,眼睛则是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把自己抱到府上却一直晾着自己的将军。
她知道这个将军曾是燕人,只是拿不准他对自己的心思。
“不用打量我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老夫这个岁数,甚至足够当你的父亲了。”
林夔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叹气后拿起一旁毛笔饱蘸墨汁,随即居然在泛黄的宣纸上练起了字。
薛姚就在他身边磨墨,林夔写完一张,她便刚好在砚台里磨出下一张所需的墨汁来,一时间两个人配合居然颇为默契。
如此反复数次,林夔突然笑了。
“年纪轻轻,磨墨倒是练得几分火候,以前老夫在家中写字,我女儿也是这般磨的,不疾不徐,浓淡适中,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有您这样宽和的父亲,她一定很幸福吧?”薛姚沉默片刻,试探着问道。
“她...”怎料面对这样一个问题,竟然能让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林夔突然语塞。
“她现在...我其实...唉,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她,只可惜一直无功而返。”
这是一种自觉没有尽到责任的愧疚。
甚至林夔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说话间他已经动了真情,显得整个人愈发失魂落魄。
“是奴家失语了...”薛姚自知提起了眼前人的伤心事,低眉歉意道,“奴家自幼父母双亡,见了将军自觉亲切异常,一时间...”
“唉,你这孩子,想必一路颠沛流离被迫来到晋国,吃了不少苦吧?”
林夔不愿再提往事,随即岔开话题。
可是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也失言了。
久在军伍的自己怎能不知战俘,尤其是美貌的女子战俘是何等待遇?
眼前女子虽然年轻貌美,可是身上的伤痕依旧若隐若现,那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根本不难猜出。
一瞬间,他心软了。
这个一向锋利如剑的男人心软了。
“也罢,今日起你跟在老夫身边伺候,不要走出将军府一步,没人会再刁难你了。”
“去歇息吧,你的住处老夫会让人安排给你的。”
“奴家多谢将军的恩情。”
薛姚两眼微红,颇有梨花带雨之势。
“好了,好了,不要在老夫面前哭...”
因为你一哭,我就会想起此时此刻是不是另一个女孩也在哭。
酩儿...为父想你了。
等完成了陆机的条件,为父就能从他手里把你救回来了。
乖女儿,你再等为父一小会儿。
就一小会儿,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