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双云双荷打了热水来,让女子把脸洗干净,又找了自己的旧衣裳给那女子穿上,喜滋滋的带那女子去找了卫婆子。
“老夫人,看,还是个清秀的姑娘呢。”双云双荷拉着那女子来给卫婆子看。
卫婆子一看,那女子有些瑟缩,局促的扯着衣角,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样子。
生得,确实有几分清秀。
“姑娘别怕,你是哪里人啊?”卫婆子和煦的问。
谁知这一问,那女子就红了眼,直接给卫婆子跪了下去。
卫婆子忍不住眉心跳了下。
双荷赶紧把那女子给拉起来:“哎呦,我说姐姐,我们家老夫人不爱被人跪来跪去的。我知道你感激老夫人的救命之恩,不过我们家真不讲究这个。你心里记着就好啦。”
女子吓了一跳,窥着卫婆子的脸色,怯怯点头,声音沙哑:“我,我知道了。”
女子带着浓厚的口音,显然不是当地人。
好在这口音虽然奇怪,但也不是听不懂。
卫婆子见自己皱个眉把人家姑娘给吓成这样,也有点于心不忍,赶紧让自己语气再柔和些:“……姑娘,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咱们都是一样的穷苦人家,别跪来跪去的了。你说说看,你是哪里人,怎么好好的就倒在路上了?”
那女子眼圈都红了,抹着眼泪道:“我是青城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打从年前就想过来投奔我姨家……结果却被山贼给掳上了山,这好不容易趁着官府剿匪的时候,趁乱逃出来,可没吃没喝的,差点就死了……”
大家听了好一阵唏嘘,都有些动容。
女子被山贼掳上山,会经历什么事,成年人心里都清楚。
身世确实凄惨。
卫婆子也觉得女子可怜得紧,语气更是和缓:“……那你姨家在哪?我让我家老三送你过去好了。”
喻三豹在一旁点了点头。
女子迟疑的看向喻三豹:“是你……”
她声音沙哑:“我记得你,是你救了我。”
喻三豹“啧”了一声:“可不是我救了你,是你死活都要拽着我的衣角不放。”
女子似是有些不大好意思,低下了头。
“你还没说你姨家在哪,离这近吗?”喻三豹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又凄楚:“……我姨家也遭了灾,往别处迁去,不知道去哪里了。”
喻家人面面相觑。
卫婆子又问:“那你原来是住哪里的?不行我们想办法把你送回去吧。眼下这地不旱了,荒年也好了不少,回你先前的住处垦田,总能活下去的。”
女子这下是直接哭了出来。
她本来说话就带着别的地方的浓重口音,这一哭,抽抽噎噎的,卫婆子他们废了好些功夫才听出来。
原来她爹去的早,她家原本就剩下她跟她娘相依为命,原本还有一亩的薄田勉强裹腹,但族里以她家无嗣为由,把那一亩薄田也给收了回去。
她跟她娘这才没了法子,出来投奔她姨。
结果还没等到她姨家,她娘就在路上病死了。
喻家人面面相觑。
也就是这姑娘,没有去处了。
这姑娘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哭了会儿,又给卫婆子跪下了:“老夫人,我知道你心善,求你收留我,我很能干的,什么都能干……”
卫婆子颇有些头疼:“你先起来,别跪我。这事不好办……”
家中已经有两个丫鬟了。
双荷在镇上帮着看店,照顾四个读书的孙子。双云在家里打下手,帮着做些家务什么的。
她着实想不出来,哪里还有什么需要人手的地方了。
见卫婆子迟疑,这姑娘哭得越发大声起来,她连连给卫婆子叩头:“老夫人,你行行好,我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卫婆子越发头疼:“哎哎哎,你别跪我……双荷双云,赶紧把她扶起来。”
双荷双云赶忙一左一右把这姑娘给架了起来。
这姑娘大概是身子还虚着,这会儿又哭得太过伤心,整个人竟是身子一晃,头一歪,晕了过去。
双云双荷又赶紧把她往炕上扶。
卫婆子这叫一个头痛哦。
当初救杏杏,杏杏没地方去,她们还能把杏杏养一养,但这么大个姑娘了,她们喻家又不缺人,怎么养?
倒还是喻三豹,想出个法子来:“……她既然说自己什么都能干,要不,我给她在县里头找个大户人家,让她进去当个浆洗丫鬟什么的。咱家不缺丫鬟,找个缺丫鬟的人家不就成了?”
这法子不错,卫婆子展颜,点了点头。
等用过了饭,大家各自散了,那姑娘也悠悠转醒了。
双荷很热心,同她道:“灶房里给你留了饭,还热着呢。”
那姑娘跟双荷道了声谢,只是眉宇之间还是满是愁意。
双荷心好,迫不及待同她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家虽然不缺人了,不过三爷给你想了个法子,三爷很厉害的,认识不少大户人家的人,到时候给你找个缺丫鬟的人家就好了。”
那姑娘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双荷又高高兴兴的去给她拿吃的。
姑娘见了吃食,虽说不像昨天夜里刚醒来那般狼吞虎咽,却也是吃的飞快。
双荷拿了针线活坐在那姑娘身边,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守着她吃饭。
她这缝了几针,便见着杏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炕边,好奇的看着那姑娘吃饭。
“姐姐,我叫杏杏,你叫什么名字呀?”杏杏好奇的问。
那姑娘顾不上回杏杏的话,吃了手里那一整个糙米饼子,这才回道:“……我叫杨香蝶。”
杏杏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香蝶姐姐。”
杨香蝶应了声,又埋头吃了起来。
杏杏在旁看了会儿,见这个香蝶姐姐一心吃饭,又跑出去玩了。
“饼子真香……”杨香蝶吃了两个糙米饼子,还想要再吃的时候,双荷制止住了她:“香蝶,你再吃会撑到的。”
杨香蝶眼睛就没从放饼子的竹筐上挪开,半晌,她才舔了舔嘴唇,喃喃道:“你们家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