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市。
顶级的私立医院VIP病房。
仪器“滴滴”作响,每一声都敲击在谢时微的心上。
薛远躺在病床上,周身连接着各种精密的监护仪器。
氧气面罩笼着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闭的眼和线条冷硬下颌,额角贴着刺眼的纱布,脸色极其苍白。
一条腿被打着厚重的石膏,高高吊起。
谢时微一步步走到床边。
眼神自始至终不曾移开床上的男人一眼。
他目光贪婪又痛苦地描摹着薛远的轮廓,从微蹙的眉间到干燥的唇瓣。
最后,死死定格在那只被纱布包裹的左手腕上。
那块薛远从不离身的机械表早在那场爆炸中不知所踪。
纱布之下,是什么?
谢时微此刻无比清晰。
是旧疤,也是新伤。
旧痂新创,层层叠叠,都被洁白的纱布尽数掩盖。
谢时微闭了闭眼,几乎不敢想象那底下血肉模糊的样子。
温蒂站在谢时微身后,低声汇报着薛远的情况:“薛总的手术很成功,盛先生安排的医生非常权威,颅内淤血已经清除。”
她神色迟疑,补充道:“但是薛总……脑部受损,医生说苏醒时间……未知。”
她说完,颇为担忧地看了一眼谢时微一眼。
苏醒未知……
幸运的话,没准明天就醒了。
要是不幸的话,这辈子都醒不来。
要是薛总真的变成植物人,那么身为他爱人的谢董又能独自一人撑下去多久。
温蒂看着眼前单薄苍白的身影,心情格外复杂,敬佩又担忧。
“谢董,这些日子恒时和未来多亏了你稳住大局,如今薛总苏醒未知,您也要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
谢时微神色看不出变化。
他的嗓音异常平静,像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只有仔细听,才能察觉到其下暗流的嘶哑。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温蒂闻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谢时微缓缓跌坐在床边的椅子里,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薛远那只被纱布包裹的手。
指尖传来药水和纱布的微凉触感,他却将脸颊轻轻贴了上去,汲取那一点虚幻的暖意。
“阿远……”
他声音低哑,每个字都带着颤音,“我不在的这六年……你是不是……每一天都这样痛?”
温热的泪无声滚落,洇湿了手心的纱布。
“我准你……多睡一会儿……”
他哽咽着,气息不稳,“你太累了……我知道……”
“但别睡太久,好不好?”
他哀求着,声音破碎不堪,“我怕……我一个人撑不住……”
“快点醒过来吧,我在等你……”
“我好想听你的声音……抱抱我……”
……
薛远感觉自己沉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粘稠又窒息。
时间失去了意义,感官变得模糊。
唯有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不断下坠。
最终跌入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梦的开端是熟悉的。
逼仄潮湿的出租屋,空气中永远弥漫劣质香烟、廉价酒精和绝望的气息。
母亲压抑痛苦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父亲粗暴的咒骂和拳打脚踢是每日不变的背景音。
小时候的他像一株在阴沟里挣扎的野草,靠着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狠劲,勉强长大。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渐渐拥有了可以和那个混账父亲对抗的健壮体魄和力量,有能力保护他那个软弱可欺卧病在床的可怜母亲。
所有的画面和走向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直到十七岁那年。
画面陡然一转。
命运的轨迹突然劈叉。
驶向一片他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的灰败荒原。
梦中的“他”。
为了微薄的兼职收入四处奔波,却因为得罪了阴险小人,在暗巷被人堵截群殴,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好在被同学阮清所救,他没有失血过多而死。
因为没钱,很多伤只能咬牙硬生生熬过去,忙着兼职赚钱,腿伤稍稍恢复,他又开始了四处奔波,左腿却也因此留下了阴雨天便隐隐作痛的病根。
母亲的病更重了,花销像一个无底洞,总是填不满。
他疲于奔命地赚取微薄的生活费和药费,学业一落千丈。
高考放榜,京大的名字与他无关,他只勉强够上一所籍籍无名的二流学院。而他也从未肖想过自己能够踏入京大这个最高学府。
青城大学虽然籍籍无名,但是却给他提供了些许喘息,他拼了命地学习和打工,母亲的病情似乎短暂稳定过,给了他一丝虚妄的希望。
然而,这希望很快被周家那张巨网无情撕碎。
那个自称是他亲生爷爷周兴怀派人将他绑走。周兴怀自私虚伪,刚愎自用。强行让他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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