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浅蓝色,像暴风雨后初晴的天空,像最纯净的浅海。
里面盛满了什么?
不是欲望,不是贪婪。是……一种近乎莽撞的焦急?
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的善意?
还有……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悲伤?
当他用那块锋利的燧石割着渔网,声音哽咽地说着“去找你的爸爸妈妈”时,大颗大颗的眼泪混着鼻血砸下来……
那一刻,那双浅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的悲伤,几乎像深海的压力一样沉重,让银爵感到一种陌生的窒息。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为一个“怪物”哭泣?为什么要为一个异类,去对抗自己的同类?
银爵舔舐伤口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微微抬起头,异色的眼瞳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
巫师的话语,那曾如海底山脉般坚不可摧的信念,第一次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却清晰可辨的裂痕。
那个金发人类的身影,带着脸上的血污和倔强的泪水,像一道微弱却固执的光,刺破了深植于心的黑暗信条。
他……是不同的?还是巫师错了?
就在这思绪纷乱、心神不属的瞬间——
洞口的光线陡然一暗!
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堵在了那里,轮廓被洞外的天光勾勒出来。
银爵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如同被踩中尾巴的海蛇,他猛地从礁石上弹起,巨大的尾鳍本能地在地面一撑,身体向后疾退,脊背重重撞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震落簌簌的碎石和苔藓。
剧痛从肋下的伤口炸开,让他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但他顾不上了!银白色的瞳孔在墨黑的眼白中缩成针尖,死死锁定洞口的身影,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在警告入侵者。
全身的神经都拉紧到极致,爪尖下意识地弹出,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是追踪血迹而来的猎食者?还是……人类?!
洞口的身影似乎被洞内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并没有离开。
“是我!别怕!银爵,是我!”
一个清朗的、带着喘息和一丝急切的声音响起,驱散了洞内剑拔弩张的杀意。
是乌!
银爵紧绷的肌肉微微一僵,瞳孔的紧缩稍稍放松,但身体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警惕地盯着对方。
那低沉的咆哮停了下来,但喉咙里依旧滚动着充满疑虑的咕噜声。
他看清了:乌站在洞口,身上还带着外面潮湿的海风气息。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衫,裤腿卷到了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新鲜的泥沙。
最显眼的是他手里提着一个用柔韧海草编织的简陋小篮子,里面塞满了各种绿色的、深褐色的植物叶子,散发出浓郁的、混合着泥土和药草的苦涩气味。
乌似乎松了口气,小心地迈步走了进来。洞内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身上。
那头金色偏白的长发不像在阳光下那样耀眼,却依旧隐隐流动着温润的光泽,如同在幽暗洞穴中流淌的月光瀑布。
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他的睫毛浓密漆黑,像精心描绘的墨线,衬得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更加清澈,如同两泓藏在深林中的清泉,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眼神烂漫而温柔,带着一种让人想要探寻的纯粹,却又奇异地沉淀着人间烟火的温暖与坚定。
小巧挺直的鼻梁下,淡玫瑰色的薄唇微微抿着,显示出他此刻的郑重。
银爵看着他,警惕并未完全放下,但身体紧绷的线条却不由自主地松弛了几分。
那低沉的喉音也彻底消失了。他认得这个气息,认得这双眼睛,是那个在烈日下为他流血、为他流泪的人类少年。
乌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银爵肋下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他浅蓝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瞬间掠过清晰的心疼和焦急。
“天啊……这么深!”
他快步走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别动!让我看看!”
银爵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背后的礁石和肋下传来的剧痛阻止了他。
他皱着眉,看着这个瘦小的人类少年毫无惧色地靠近自己。
一个刚刚还处于攻击状态的、带着血腥味的虎鲸兽人。
乌身上没有武器,只有那篮散发着怪味的草叶。
他眼中的关切如此纯粹,如此坦荡,像毫无杂质的海水,冲刷着银爵心中最后一点戒备的壁垒。
防备……似乎没有必要了。
至少对这个人类少年。
银爵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但身体却停止了抗拒的动作,只是那双银白墨黑的异瞳依旧紧紧盯着乌的一举一动,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乌似乎完全不在意对方警惕的目光。
他利落地在银爵面前蹲下,将草篮子放在旁边一块稍平的礁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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