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皇帝让安家军替换白家军戍边之后,两边人马是换了回来,军饷却没调整。
白家军比安家军要多三成,是以,理论上来说,双方换了人马之后,军费支出应当减少。
本来没什么人注意这个事儿,白家军能从北地回来,已经很不容易,对于军饷减少,也就是每个人少发些军饷的事儿。对于安家军来说,多些补贴也属于正常。
可架不住市井传言说北地安家军如今是吃香喝辣,穿戴不愁。这风声传到了谏议大夫的耳朵里,自然是少不了参上一本。
“军士们戍边辛苦,敬国前阵子又刚刚交战,如今动向不明,军饷问题,容我再考虑一下。”皇帝并没有直接答复。
“陛下,这每一文都是百姓的血汗。如今又是多事之秋,国家处处都要用钱,还望陛下三思。”
“还望陛下三思。”一提到钱,很多其他需要用钱的大人们也默默加入了请皇帝三思的队伍。
“行了,退朝吧,容我想想。”皇帝仍然是果断宣布了退朝。
下朝之后,他罕见地把皇后约到凉亭里,为此,皇后精心打扮了一番,还以为皇帝是想和她重修旧好。
“陛下。”皇后一身装扮高贵又不失柔情。
“你可知,今日众朝臣参你兄长什么?”皇帝没有让皇后免礼,反而是问出了一个问题。
“什么?”皇后没想到皇帝叫她来居然是问这个。“妾深居后宫,怎么可能知道前朝之事。”皇后还没收到家里的传信,就算收到了,她也不能说呀。
“谏议大夫说你哥哥纵容手下挥霍军饷。”皇帝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了些,他想看看皇后的反应。
“陛下,哥哥不可能会做这种事,哥哥的为人你是知道的!”皇后有些生气,她哥哥的为人她最清楚不过,定然是有人陷害。
“不管怎么说,军饷过多是事实。如今处处都是用钱的时候,真是让朕不太好办啊!”皇上端坐着,看着皇后干着急。
“陛下,戍边之事,本来就是将军府白家的职责,哥哥是被调任的。更何况北地苦寒,就算是多给一些俸禄也是应该的呀!”
“那只是你的想法!朕要管理的是整个天下!你难道想让朕为你徇私吗?真不像是一个皇后能说得出来的话!”皇帝微怒。
“陛下,当初是你允诺给我后位,我安家才一心辅佐于你,如今,你成了九五之尊,处处看我不顺眼也就算了,难道你要违背诺言?就不怕传出去让天下人耻笑吗!”皇后只觉得心寒。当初皇帝求娶她,两人也曾恩爱过一阵子。只不过短短数年,夫妻情分竟然已经消磨殆尽了。
“皇后慎言!”皇帝短短四个字竟然压得皇后有些说不出来话。见皇后安静了,皇帝这才将跪着的皇后扶起来,让她坐下来,然后对她说:“你贵为皇后,难道不懂得为朕分忧吗?如今处处都要用钱,你怎么只向着你哥哥,却从不为朕考虑考虑呢!”
皇帝这话听起来软,实际上是想让皇后去说服安家同意削减军饷。
“陛下,我是你的发妻啊!这么多年,我的父亲,兄长为你鞍前马后。纵使是远赴北地,我兄长也是一声埋怨也没有!我们安家为你付出多少!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皇后只觉得家人的付出,如今看来却换不回皇帝对她的哪怕一丝真情,多少是有些不值得。
“皇后,谏议大夫言之有理,我即便贵为天子,也不可能对正确的建议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削减军饷势在必得。若是你不想你哥哥吃苦,朕倒是还有一个办法。”皇帝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好不容易想出来似的。
“陛下不妨直说。”皇后也收敛好心绪,等着听他的建议。
“或许,你可以劝劝你父亲,让他交出一部分军权,让百姓解甲归田。这样,总的军饷省了下来,百官也不会太追着不放的。”皇帝脸上带着笑,皇后的心里却是透着凉。“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此事事关重大,妾请陛下允许我出宫将此想法告知父亲,请父亲定夺。”皇后低头,似乎是听懂了皇帝的言外之意。
“去吧,早去早回!”皇帝看她如此难得的乖巧,以为她是想通了,十分爽快地让她回家去了。
“是,陛下。”皇后缓缓转身,一滴眼泪悄无声息从眼角滑落。
“娘娘,咱们当真要回府吗?”丫鬟是皇后从小带在身边的,对她的脾气也算清楚。按照皇后以往的做派,定是当场掀桌与皇帝大吵一架,怎么今日竟然这么顺着他了。
“当然要回府,我想父亲母亲了。”皇后擦了擦抑制不住的眼泪,让丫鬟着人套车出宫,一刻也不曾犹豫。
安父刚让人将今早的情况转述给皇后,让她务必小心应对。没想到送消息的人走了没多久,女儿竟然从宫里套车出来了!
“玉儿,你没事吧!不会是皇帝将你……休回来了吧!”安母听说女儿回家,也来不及重新打扮,只穿了一件平日穿的半旧常服就赶过来了。
“他尚且不敢动我。爹爹,皇帝想要您从手里的兵权和哥哥的军饷二选一,他这摆明了是要开始卸磨杀驴了。”
“爹爹年岁也大了,如今你又贵为皇后,爹爹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安父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的。
“不!爹爹!我想好了。只要兵权握在安家手中一日,他便一日不敢废我。若是我们真的听了他的,只怕爹爹娘亲将来给我收尸,都未必能收得全尸!”
“玉儿……”安母听了这话,哭得更凶了些。她公主一样娇养长大的女儿,做了皇后,如今却是这样的处境。
“爹爹只怕他为难于你。”安父还没老到拿不动刀。他同意解甲归田是为了皇帝能看在自己主动让步的份上更加爱重自己的女儿。
“父亲,自从他登上皇位,我眼看着他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早就在一步一步试探我的底线。从他初一十五偷偷宿在其他贱人那里开始,就已经是在为难我了。夫妻情分有什么要紧,待他百年之后,只要我当上太后,如今吃几年苦又能算得了什么!”
“既然你已经想好,那爹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安家虽是武将,可也不是朝中无人。女儿,你放心回去吧。”安父见女儿已看开,也没必要非要女儿吃这个苦。只有安母看着女儿的背影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