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尽欢越说越崩溃，最后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沈不秋本来对这对母女无感，甚至于对时尽欢这种对刚见面、不明白底细的人露怯，暴露自己的弱点的行为觉得很可笑，但此时看到时尽欢哭得伤心，却也生出一些物伤其类的悲哀来。
先前对时尽欢拙劣演技的不屑，如今也成了释然。
活在别人白眼里的才十多岁的小女孩，装着大人的样子来保护自己的妈妈，但无论她再多冷静沉稳，但到底只是个小孩。
是个会哭会伤心，会直抒爱恨的小孩。
沈不秋懂得她的崩溃，懂得她的痛苦。
他来时的路也很坎坷。
半晌后，沈不秋蹲下身，轻轻抚了下时尽欢的发顶。
他安慰道：“不要寻死，好好长大，以后保护妈妈。”
他的妈妈没有等到他长大成人，希望妹妹能逐渐强大，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不必寻求避风港，做自己的温柔乡。
时尽欢抬起头，泪眼婆娑，愣愣看向表情淡漠但眉宇间透着几许温柔的沈不秋，哭腔喊道：“哥哥。”
沈不秋微怔，平直的嘴角轻弯，学着记忆中怀昱的笑容，让自己看上去和善。
他点头：“妹妹。”
陌生的词语说出来异常干涩，但这是在苦痛中煎熬良久的时尽欢从男性口中听到的最好听，最不含贬义的称呼。
她瘪着嘴，掉着泪，又喊了一声哥哥。
沈不秋这次没有再回她一句妹妹，而是又拿出一张纸，给她擦眼泪。
“出来久了，该回去了，妈妈在等你。”
时尽欢胡乱地擦拭着眼泪，听到这句露出个笑脸来。
这个笑容发自肺腑，不含一丝假装的成分。
沈不秋想，小孩子就是要这么笑才对。
-
在沈不秋领着时尽欢过去的时候，苏阮并没有站在原地，但也只是换了个地方站着，而吴助理则是安稳地坐着，正在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眼镜。
当看到眼眶通红，白净的脸上带着泪痕的女儿时，苏阮的眼睛霎时也红了，脸都更白了些。
她胆怯地看了一眼站在女儿身边的继子，小步移到女儿面前，问：“欢欢怎么哭了？”
沈不秋道：“她刚刚摔了一跤，疼哭的。”
苏阮赶忙要去查看女儿哪里受伤，但却被女儿抓住了手，“妈妈我没事，现在不怎么疼了。”
苏阮看懂了女儿眼中的意思，讪讪地收回手，转而揉了揉女儿的头，“要妈妈带你去上药吗？”
时尽欢点头。
母女俩走时，时尽欢回头看了沈不秋一眼，正好对上沈不秋幽深的眼睛，他在对她点头，似是告别。
吴助理笑着说：“少爷和小姐关系挺好啊。”
沈不秋：“不可以？”
“怎么会，兄妹俩关系好多正常。等会儿中午时总要休息，少爷现在要去通话吗？”
沈不秋答应了。
马上就要迎来和变态的、恶心的父亲的首次交谈。
沈不秋并不期待，只觉得反胃和恶寒。
或许无数的虫子在血液中蠕动流窜啃咬的感觉莫过于此。
-
书房。
深色的主体色调让这个书房像一个阴冷潮湿的洞穴，连窗户透进来的日光都化解不了其中的阴寒，反而斑驳的光影像是幢幢鬼影，让人心生胆寒。
沈不秋皱着眉看着保镖将门给关上，就像是将他锁在了湿冷的巢穴里。
吴助理将办公桌上的电脑给打开，找到通讯软件，打开视频通话。
大概半分钟之后，视频被接通了，只是屏幕上只看到沈不秋的脸，另一边却是漆黑一片。
沈不秋意识到，时聿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样貌。
是染了病形销骨立，不复当初渣男似的风流浪荡模样了吗？
真可笑。
这是一台配置拉满的办公性能的显示屏，摄像头也是会议级别的，十分清晰。
沈不秋眉眼淡漠地看着显示屏上的一片黑，没有开口说话。
几秒后，一道沉稳但带着些许虚弱的声音传来。
“不秋，坐近点，让爸爸好好看看。”
沈不秋没有动，只是轻轻抿了下唇角，表示不悦。
那边看了看似乎很满意：“不秋和我年轻时长得像。”
末了又爹味十足地问：“怎么见面了连爸爸都不喊？”
沈不秋冷笑了一声：“我们有见面？我可只看见自己的脸。”
时聿明声音顿了顿：“爸爸现在身体不好，等好了再和你视频。你不会因为这个怪爸爸，对吗？”
“为什么不呢？”
“嗯？”
沈不秋重复：“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能怪你，难道你做得很对？”
时聿明似乎是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整怒了，声音都狠厉起来：“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说完声音又和煦起来，像是在哄孩子：“今天是你回时家的日子，爸爸不想和你生气，但你为什么不乖乖听话呢？你乖乖听话，爸爸所有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沈不秋冷呵：“那还真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呢，作为一个被放任十八年不管的私生子现在居然能接受这么大的恩惠，我可真是要三拜九叩感恩戴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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