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大步流星的愤袖离去,慕央走到他身边,“公子,女君似乎,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的脸色不善:“我想,她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吧。她不是黎儿,谁是黎儿!”
“嗯……我是说,女君是不是误会、她是您的心上人啊?”
羿天揪住他的手腕:“这句话,从今往后,半个字都不许胡说!不要命了!”
慕央震慑于羿君的恼怒,慌忙地认错:“是!是!慕央失言,公子息怒!”
羿天松开他的手腕,“把折子捡起来,我们回洗尘殿。”他长嘘一口气:“黎儿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奇怪,是最近觐见被君上拒绝的次数多了,生他的气吗?”
慕央余惊未定,捡起被大祭司扔在地上的折子:“可能是吧。”
“既然黎儿不愿意改变主意,那就我来做这个坏人吧!反正,都是要这么做的!”他摸摸自己的太阳穴,头疼!“君上这次给我的课业,是真的难倒我!”
“回去给您泡杯茶吧,公子,您最近太累了。”
“嗯,走吧。”
是夜,碧云殿寂静无声,院子里只有雪花压断枝丫的噶之声和积雪掉落的蹋声。
黎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仿佛是融合在空气里,是水里,是暖泉里。
一开始,她的梦里,什么也没有。她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只有一种很安宁的感觉,她觉得安心,就像在母亲怀抱里一样的安睡,那个怀抱有力量而温柔地拥她入眠,在她的心里落下一阵风,然后静默无声。
在她睁开眼睛之前,有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对她说:我要走了。
她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忽然就失去了意识,仿佛掉入了另一个时空溶洞。
那个声音她觉得很熟悉,她仿佛就在他的怀里,安心,宁静。
可是她感到了一股哀伤,是他将要离开,要将她放开的哀伤。
“你会去哪里?你要去哪儿?“
“你要走了,我还会再遇到你吗?“
那个声音淡漠而平静,这天地就是我的家,我无处不在,但我终于要成为真正的造物拥有真正的躯壳,我不能再保护你,你去寻你自己的路吧。
何必要遇到我?你也不知我究竟是什么。
人神魔,四海八荒,你想成为什么?
“我想和你一样,我想找到你!”
“我想报答你!”
不必,我什么都不需要。
“那你将会在哪里?”
和我一样有什么好,我送你去凡间吧;你是灵胎,但无父无母也是可怜,我送你最后一份礼物,不做这世上的神仙,或许就自在多了。
“原来……你是神仙……“
如果可以选,你想做什么?神仙?是人?还是妖?
“我想…和你一样!”
再问一次,如果可以选,你想做什么?
“我就是想…和你一样!”
为何一定要与我一样?连自己追逐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要像我一样?
“是,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样,我所知道的,都是你给我讲过的一切。”
或许,我不该告诉你那些你没有见过的、听过的。
“可是你讲了,我也信了。让我、变得和你一样就好!”
真是傻瓜。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屋子的热闹和笑脸,许多张脸,许多的注目。
可是她模模糊糊。
穹顶的星光倾斜而下,她的银眸雾气晕染,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竟然是湿润的。
黎月哭了。
在睡梦中,哭着醒来?
“他是谁……他、……你是谁?”她喃喃自语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膝盖,可是越是想要回忆梦里的镜框,却觉得好像是被上了锁一样的迷雾森林,想不起了。
那个让她难过的声音是谁?她为何会梦见这样奇怪的场景?
神仙只有过去梦,真实梦,预知梦,她梦见的究竟是什么?若不是预知梦,难道会是过去梦?可是她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过去,连形体都没有?
难道是,在她转生之前的事情?那究竟是真的?假的?
“究竟是什么?我为何感觉非常地难过。”
她坐起来,抬起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天还没有亮,她做这个梦,梦了一身的汗水,后背都是冷汗。
梦里她是个灵胎,过去梦?黎月蹙着眉头,摸摸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心神不宁的站起来,在殿内冰凉的地面踱步,想要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些。
四海的仙境,她从古书画册上也看过不少。
可是那个地方她即便翻阅典籍,也不可能找得到那仙境。
难道是父君为了隐瞒天族,将她送到隐秘的地方时所发生的事情吗?
但那会是什么地方呢?
“云……”
想唤云栖,想到天还没有亮,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黎月抓起衣架上的衣服穿戴好,披上月白色的长袍,打开殿门,悄声地隐了气息,静悄悄的离开了碧云殿。
她来到典书阁,她唤出一盏琉璃宫灯,高挂在大门上,推开了典书阁的大门。
她心里想:梦境里的环境,我能不能找到呢?
典书阁有无数的上古秘辛,若是连古书上的画册都没有的秘境,天地之子的典书阁,会否收录有那样的奇书?
她决定试试!
青色的殿门忽然缓缓打开,殿内缓缓走出的一裘白色长袍,过道上的宫人远远止步,对着那裘白色长袍恭谨地行礼。
凤翎王的海蓝色眼瞳变幻了眼底的冷色,看着他刚刚还在念想的小丫头,那光裸的脚丫依然还是留着在九渊回来时候的习性,这大雪压垮树梢的冬夜,她不穿鞋袜也不知道冷,信步沿着青石路走入夜色,脚裸上系着一串银珠,在夜色里,衬出白嫩的肤色和皎皎月光,还有银珠碰撞时发出的撞击声叮铃、叮铃。
她半夜不睡,却悄悄地走出了碧云殿要去何处?
火红色的长袍隐入夜色,静悄地尾随着不远处那袭白色长袍,一前一后的隐入夜幕里,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是浑然不觉,一个是,目光片刻都倾注在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