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王意会到羿天的“意有所指”,是指从前黎月总是不被允许出宫的“禁制令”,亲近凤翎王的人都知道,他最不喜欢大祭司做的事情有三件:一不许她私自出宫,二不喜欢她喝酒,三不喜欢她跳舞。
羿君默默将这些牢记在心,他见到过,凤翎王因此而发怒的后果,那是冥海河畔的一场灾难!在天魔大战前,更是有过颁令,若是黎月踏出水迷宫半步,巫族处连坐诛杀之罪!
“黎儿这几日如何?”
羿天迟疑了半会儿,还是开口禀告。
“前几日因为君上驳回了处罚浣耀司的折子,黎儿许是气的够呛,一连三日都不肯去祭司所当值了,言说要休沐凿凿;但是过了第四日,也不知道她又是不是消气了,竟然又自己回到祭司所忙到天黑才回宫。”
“嗯。”
凤翎王心里却想着,还不是那几箱子好东西哄着,这个泼皮就是喜欢人哄着,偏生,他又喜欢哄着!
“还有这两日,黎儿因为失忆的事情,除了去典书阁的藏书室查阅当年的纪年行事录,暗中也偷偷去了禁地黑岩沙漠探查,还有,她传召了摩里氏族的长老,及几个姊妹入宫,不过沙莎祭司并未入宫。”
凤翎王淡淡的问:“可查出她想要的答案了?”
“当年君上与她之情意,知道的人并不多,否论君上已经将云栖,雨桑二人先下了禁言咒,那摩里氏除了沙莎祭司与六子安雅,其他人并未了解。二来,因安雅之死,黎儿与族妹生了嫌隙,摩里氏故意不相告,黎儿也无可奈何。唯独这黑岩沙漠,我也不曾去过,不知黎儿还遇到了什么。”
黑岩沙漠,这个地方,连凤翎王都极少踏足,那处戾气环绕,是宫中常年用来关押凶兽和牢犯的沙地,不知道黎月去那里干什么。
半晌,凤翎王说:“她若是出宫,让魔兵随侍。”
“是!”
“还有事?”
“君上,黎儿请求了几次,想亲自觐见,您这般的避着,只会越来越让她生了不罢休的念头。”
凤翎王不置可否,“本王不见她,她还想掀了昭河殿的屋顶不成!”
“君上,您这样疏离她,一直拦着她,等她恢复记忆,怕不是掀翻屋顶能平息得了!”
凤翎王若无其事。
“本王的女人,野蛮点,也是我惯的毛病,想掀就随她!掀了,本王再建一个!”
“这……君上,您这又是何苦?”
“要是她恼了,掀了昭河殿,本王就搬去碧云殿居住!”
羿天一脸难以置信的怔住。
凤翎王忽然诡魅一笑:“她最好是敢掀了本王的寝殿,我让她翻出个天!”
羿天讪笑:“君上真是爱捉弄人,黎儿再不讲道理,那也是因为在意您啊!”
“上次处决浣耀司的事情,最后黎儿还是按着您的意愿落契,她虽然气的一塌糊涂,总归也是偏您的!”
听他这样说,凤翎王好像心情舒畅起来。
“你今天喝了蜜糖,说了黎儿这么多好话。是不是,她又惹事了?”
“黎儿今日就是给我摆了一道,也不算得上闯祸,君上可安心。”
“嗯,甚好。”
“那羿天就不扰君上歇息,羿天先告退了。”
“夜深了,不必费神,你也留点力气,接下来,会有很多课业等着你做,不急在一时!”
凤翎王摆摆手,他修长的手指,映在月光下根根分明,触摸着手中的物件时,那专注旁若无人。
羿天俯首低眉:“是,羿天告退。”
空谷的风很安静,这里的风很静谧,这里的风很温暖,这里的风很清新。
凤翎王站在悬崖边上,耳边吹过的风,飞过的精灵王,都俯身在他的身后,朝拜敬爱的神只。
放开了命运扼住我喉咙的束缚,偶尔地投注在我心中的倒影,偶尔地掠过我心海的飞花,想要轻轻地唤醒你。
黎儿,你忘了我,曾是你的天,是你心上的神明。
其实如果忘了我,你能活得比从前好,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这一世,只爱过匆匆一次,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再长久地,看你快乐看你愁,竟然有些难过,不够时间来和你相守永生,便要先丢下你。
“凤翎,凤翎……”
凡人书上写:温暖,体贴,照顾,呵护,保护和关心,这样的温暖是家人!
凤翎王的唇角微微上扬:“明明已经是本王身侧的人儿,你总是想要活得像个人样,还想要什么家人的陪伴。”
……
往事云云,伊人已尽忘前尘旧事。
回过头看看,曾经的爱多炽热多么甜,踏过的雪落了的花,给过的深情,萋萋一眼仿佛也就翻飞了万年。
神的时间,果然都是静止的。
若是没有这些年的分离,他怎么会深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曾经炽热过,温暖过,失去的时候,击打在心上的重锤,一下一下地冲击,撕心裂肺。
这寂寥的水迷宫沉寂两百年,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的多少事多少人已成烟雾消散,而脑海中的往事如梦如烟如幻。
你让羿天为你寻获三生石,你想唤醒的那个远古记忆神只,可知那是多难的事情。
黎儿,若是我为你找到一颗三生石,你能否为我掉一颗泪?
可是三生石上,却没有我名字,否则,我应该也能在羿天行动之前,就能够为你带回一颗三生石了吧!
凤翎王的手握成拳头,紧紧地攥住手中的一颗珠子,嘴唇紧紧抿着,直到他的手背掐出青筋暴起。
黎儿,我爱你,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是这十恶之灵如今还未成为四海的祸患,阿修罗不在之际,便只有我能对付,又怎好再等待它成型成魔入世为害苍生。
我想过会来不及,也想过会一直等不到你,可是我最后终于悟出来,这便是我的劫!是我化不开的劫,可能上天把最好的给了我,力量,尊荣,权利,甚至无师自通的术法,在我手中皆是信手拈来的天赋,我曾经想过,或许有一天老天爷会忽然将这一切突然收回去,便是我羽化之时。
黎儿,我唯一害怕的是让你在我羽化之后,痛苦的活下去。不如趁早,让你习惯了没有我,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