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远,“一线天”山腹深处的情报中心像个巨大的蜂巢,嗡嗡作响。
空气又闷又浊,机油味、汗酸味,还有新鲜油墨的刺鼻气味搅和在一起,顶得人脑门疼。
厚实的隔音墙把外面初夏的鸟鸣虫唱全挡死了,只剩下电报机永不停歇的“嘀嗒嘀嗒”,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压得极低、语速飞快的交谈。
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光线勉强照亮几张拼起来的长条桌。
桌上堆的东西快把桌子压塌了——成摞的打印电文还带着油印机的温热,各种语言、各种格式的报纸剪报散乱铺开,几张模糊不清、边角卷曲的黑白航拍照片被红蓝铅笔圈得密密麻麻。
十几个穿着笔挺救国军军服的情报参谋,脑袋几乎要扎进这纸堆里,眼睛熬得像烂桃子,布满红血丝。
他们像在沙里淘金,手指飞快地翻动、比对、标注,从这堆由短波信号、特殊渠道和公开新闻汇成的信息洪流里,捞取真正要命的碎片。
墙上是幅巨大的世界地图,欧洲那块被放得老大。
此刻,无数条代表军队集结的粗壮红色箭头,正从德国本土和它控制的区域,毒蛇般恶狠狠地指向东方——波兰、还有那条漫长的苏德边境线!
地图旁边,一块临时挂起的粗糙小黑板上,写满了潦草的日期、部队番号(部分被隐去或模糊化)和地点名称,旁边打着巨大的问号和惊叹号。
“伦敦BBC,刚播的!”
一个嗓子沙哑的年轻参谋猛地抬头,手里捏着刚译出的电文纸条,声音带着点破音,“英佬确认了!至少八个装甲师!正往但泽走廊和东普鲁士开!卡车、坦克,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巴黎《费加罗报》!”另一个戴着厚瓶底眼镜的女参谋立刻接上,她面前摊着法文报纸的剪报,“头版!‘第三帝国战争机器全速运转!通往东方的铁路线已被军事管制,民用列车全部停运!’ 照片!看看这照片!” 她手指戳着一张模糊的图片,上面是挤满铁路岔道、盖着帆布的平板车,隐约可见炮管轮廓。
“特殊渠道!” 角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报务员突然摘下耳机,声音低沉但像块石头砸进水里,“三号密码!破译完成!内容:苏德边境,布列斯特以西三十公里,昨日发生小规模武装冲突!苏军边防哨所与不明身份武装人员(高度怀疑为德方挑衅部队)交火!双方均有伤亡!冲突已被迅速压制,但气氛极度紧张!”
“布列斯特!” 沙哑嗓子的年轻参谋立刻扑到地图前,手指戳着苏德边境一个点,“又是这里!妈的,上个月就有摩擦报告!德国佬在试探!绝对是在试探苏联人的反应底线!”
“商业电台,瑞典斯德哥尔摩频道!”
另一个参谋举着监听记录,“有跑波兰-德国边境货运的司机匿名爆料,说检查站全换成了党卫军!盘查严得要命!看见带相机或望远镜的,直接扣人!气氛…他说像‘暴风雨前憋死人的闷罐车’!”
碎片!无数的碎片!从公开的广播到秘密的电波,从报纸的头条到匿名者的低语,所有的箭头,所有的报道,所有的情报碎片,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疯狂地指向同一个方向——东方!波兰!苏联!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那股弥漫在情报中心的压抑和专注,正在被一种新的、更尖锐的东西取代——那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猎犬才有的躁动和兴奋!
“看这里!看这里!” 那个戴厚瓶底眼镜的女参谋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瓶底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她手里死死攥着几份不同来源的电文,把它们并排拍在桌子中央。“时间点!看时间点!”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焦过去。
“德方内部交通管制令生效:6月15日!”
“波兰境内德侨‘自愿’撤离登记截止:6月17日!”
“德国境内靠近东线各州,下达战时物资储备令:6月18日!”
“苏德边境摩擦报告激增:集中在6月19日至今!”
一条条日期,像冰冷的铁钉,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狠狠地钉在日历上!
“不是摩擦!不是演习!”女参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金属的颤音,“这是总攻前的清理战场!是战鼓的倒计时!他们要动手了!绝对要动手了!就在这几天!”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当这预感被冰冷的日期赤裸裸地证实,那冲击力依旧让人头皮发麻。
“哐当!”
情报中心厚重的铁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外面通道的凉风猛地灌入,吹得桌上的纸页哗啦作响。
段鹏像阵黑旋风似的卷了进来,军装扣子胡乱扣着,额头上全是汗,脸上那股子煞气挡都挡不住。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脸色铁青的特战军官。
“老大!”
段鹏根本没看别人,几步冲到楚天鸣面前,声音又急又冲,像拉枪栓,“刚搞到的硬货!鬼子关东军司令部跟华北方面军的加密通话,啃下来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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