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吃的香甜,一边吃,一边数落女儿:
“以后你别来送饭了,我饿了时,自会回来吃……身处异乡,又无亲友,你这容色,若被恶人见了,如何是好?”
少女委屈道:
“你忙起来,哪里知道饿?最多我听话,以后戴头纱好了!”
正说着,一个妇人带丫鬟进来烧香,王义便不做声了,只默默夹菜吃饭,也听不见咀嚼声,少女也一动不动,甚是知礼。
待那妇人进了香,走出门外,少女才说:
“方才听贺太守来进香,怎得不见他,却来了个妇人?”
话音未落,却见那妇人去而复返,朝她笑道:
“贺太守进过香了,你没见么?”
少女摇摇头,道:
“没有啊,何时来的?”
妇人又问:
“你们一直在这里么,竟没见他?”
少女点点头,道:
“我爹在这里妆画影壁,早上就来了,方才我来送饭,也没离开,怎么没见太守相公进来过?”
妇人顿时奇怪起来,皱眉道:
“一个时辰前,我亲眼见太守相公下轿,进来烧香,不敢打搅他,才去一旁山上走了一圈,你们在这里吃饭,他府上虞侯居然没打你爹,真真是怪了,还说没见过他?”
那王义听着,忽然问道:
“这位夫人,敢问是几时了?”
妇人笑道:
“申时了,刚响过钟,你们又没听见?”
王义手一抖,筷子上夹的青菜掉在地上,忙笑着说:
“听见了,听见了……夫人莫怪,这丫头是个傻的,一贯的胡言乱语,再说太守进香,小老儿怎敢不避?之前只带她去侧殿里躲了,却睡着了,竟以为一直在这里,叫夫人笑话了……”
那妇人神色怜悯,叹道:
“这么可人的妮儿,可惜是个……”
摇摇头,便走了。
那少女数次要说话,都被王义瞪眼阻止了,待那妇人走远,竟顾不得吃饭了,匆匆收了碗筷,丢进篮子里。
拉着少女在圣像下拜了几拜,飞也似的下山去了。
林冲见他形容奇怪,便也一路跟来,直到华山脚下,进了一个村落,王义父女匆匆奔进一处破败院落,他刚要进门,那门板却“啪”的一声被王义拍上了,险些撞了鼻子。
摇摇头,越墙而入,却见那少女道:
“爹爹,怎么了?”
王义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灌了几口凉水,才说:
“今日之事,有几处怪异。其一,你是未时来送饭,而那夫人来进香时,却已是申时,一个时辰过去了,饭菜居然没凉。其二,你我自然没离开过,而那太守又确实来过。其三,期间我们都昏睡过去了,那太守必然看见了,怎么没唤醒?”
越说越是心惊,说到后来,声音都发抖了。
那少女见他害怕,声音又诡异,顿时也觉得浑身发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抱住王义胳膊,战战兢兢的说:
“爹爹,那……那怎么办?”
王义想了想,道:
“我在庙里日久,常听香客们说,那贺太守是一个大大的贪官,一贯的鱼肉百姓,横征暴敛,又甚好美色,倘若他真见你睡在一旁,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所以,若非圣帝显灵,便是有高人相助,将你我二人藏了一个时辰,恰好避过了贺太守……”
林冲听得目瞪口呆,你不是王义,而是柯南吧?
这么会儿功夫,就猜出来了?
那少女愣了一会儿,忽然笑道:
“必然是林教头!”
这一下,林冲差点儿跳起来,真真见鬼了……
有两个柯南啊!
王义长叹一声,道:
“傻丫头,林教头在青州,距此两千里远,怎会是他?”
少女不以为意,“咯咯”笑道:
“没准儿他觉得二龙山无聊,便来华山观景散心了,若不是他,你且说说,又有谁有这般热心肠,又有这般身手?”
王义哭笑不得,宠溺的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叹道:
“行啦,便算是林教头好了。这几日,我也画得差不多了,你不必再来送饭,我自晚出早归,免得‘林教头’担心……待画好了,爹爹便带你去青州,到二龙山拜见林教头,好不好?”
少女甜甜的应了一声,把小脸儿蹭在王义手臂上,眯着眼道:
“知道啦,爹爹最好了!”
说了阵子话,二人才回了屋,林冲听得尴尬,正待要走,往门里看了一眼,顿时呆住,原来正堂香案前——
居然挂着林冲的画像!
而这画像,却不同于扈三娘她们收藏的那种通用版本,却是一副全身像,手中持一根长枪,单手虚指,极为传神……
那画像关键之处,却不是如今面目,而是原型昔日仰面,豹头环眼,神色间有几分谦和。
林冲一阵无语,这粉丝,这么执着么?
往前一看,却见王义和女儿都捻了一炷香,便在他画像前叩拜下去,手里捻着香,望着画像,祝道:
“恩人在上,王义此生无以为报,只盼金天圣帝有感,庇佑恩人平平安安,无病无灾,我父女二人来世衔草结环,以报大恩!”
那少女也在旁祝道:
“愿林教头长命百岁,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林冲独自在风中凌乱,我什么时候成王义的恩人了,而且这丫头许的愿也太奇怪了好么,什么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林冲在屋外猫了半宿,王义父女始终没提是什么大恩。
他们越是不提,林冲越是好奇……
简直,百爪挠心!
只想进去问,又怕暴露身份,思来想去,还是先回去收拾了那贺太守再说,反正他父女一时也不走,还有机会。
于是悄悄跃出小院,一路朝太守府奔来。
此时夜幕降临,路上行人稀少,转过街角,却见一座高楼,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丝竹管弦之声,走到近前,原来是一座青楼。
林冲一阵恍惚,想起那年在潮韵阁盗词,一朵梨花压海棠,得了李师师青睐,转眼间过去好些年了……
摇摇头,转身要走。
忽一眼瞥见街对面阴影里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心下生疑,就遁过去,默默在一旁听了一阵,顿时乐了。
原来是两个买鲍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