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格里菲斯将能召集的队伍全部召集回来时,原本该有一百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不足五十人,多数人挂着彩,有人用布条缠着渗血的手臂,有人拄着折断的长矛一瘸一拐,还有的佣兵半边脸被灼烧得焦黑。
“就只剩下这些人了吗?”
格里菲斯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翻身下马,铠甲上还挂着未清理的碎石与血痂,左肩的旧伤因长时间骑行裂开,暗红的血渍渗透了内衬的麻布。
他望着这支残破的队伍,喉结滚动了一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已经算是多的了。”
捷渡扯下头盔,露出额角一道狰狞的伤口,血痂凝结在眉毛上方,像只蜘蛛一样。
他踢了踢脚边歪倒的旗帜杆,残破的布条在风里簌簌作响。
“能在这么密集的炮击中活下来已经算是万幸了。”
卡思嘉沉默地站在人群边缘,她的头发被血污黏在颊边,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蒙着层灰翳。
听到格里菲斯的话,她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匕首,指节泛白。
“等一下。”
格里菲斯环视周围,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敏锐地发现,哥尔卡斯的队伍并未出现在归队的人流中。
那支由二十余人组成的小队原本紧跟在捷渡之后,此刻却不见踪影。
“有人看到哥尔卡斯的队伍去哪里了吗?”
捷渡挠了挠头,铠甲缝隙里还夹着碎草屑,他想了想,答道:
“当初他跟我的队伍很近,然后在躲路上的火焰时就看不到了。”
他指向远处被烧成焦炭的灌木丛。
“那片区域火势最猛,可能是被火势冲散了。”
“我好像看到了。”
比宾突然开口,这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蹲在不远处,正用布条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他抬起头说道:
“我在找格里菲斯的时候,看到远处有大批黑色守望的骑兵追着远处一队骑兵,应该是哥尔卡斯。”
他顿了顿。
“那队人马数量虽然不多,但跑在后面的几个身影很像哥尔卡斯他们。”
格里菲斯闻言,心脏猛地一沉,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腔内翻涌的情绪。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佣兵押着一名俘虏走了过来,那是之前被比宾打晕的黑色守望佣兵,原本锃亮的盔甲已被剥去,只穿着沾满血污的内衬,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也被粗布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格里菲斯,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难以掩饰的愤怒。
捷渡从马背上拎下一个包袱,递了过来:
“从佣兵之前的战马上搜出来这个。”
包袱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汗臭与火药的气味,表面还沾着几块干涸的血迹。
格里菲斯接过包袱,解开系带。里面是一些零散的布袋、药瓶,还有几张折叠整齐的纸张。
他展开纸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赫尔德兰公民身份文书,上面用工整的字体写着“格里尔·施泰因”。
“格里尔,你叫这个啊。”
格里菲斯说着继续看着身份文书,除了这个格里尔原先住在赫尔明根外没有什么特殊的。
他眉头微挑,继续翻看,下一张便是黑色守望的入伍文书。
文书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当看到参军方式为“内部推荐”时,格里菲斯指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据他通过赫尔德兰报纸上的内容所知,内部推荐绝非易事,通常这意味着推荐人的直系亲属有重大立功表现,或是被推荐者本人是烈士子女,还需通过一系列严苛的考核,才能以这种特殊方式入伍。
一旦入伍,这类士兵往往会被重点培养,最后视为军队未来的骨干力量,也就是说这种以后无论是黑色守望还是回到赫尔德兰的军队,起步都是百夫长级别的。
“如果哥尔卡斯真的被俘了......”
格里菲斯合上文书,眼神变得坚定。
他抬头看向被绑着的俘虏,后者正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束缚,塞口的布条间漏出含糊不清的咒骂声。
“我们就用他去换。”
哥尔卡斯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仿佛有把钝斧在颅骨里来回劈砍。
他下意识抬手揉太阳穴,指尖触到一层湿漉漉的纱布,黏腻的触感让他蹙起眉。
视线聚焦后,他看清自己正躺在一张窄小的木板床上,床板硬得硌得背脊生疼,垫着的破毯子散发着霉味,角落里还有几块未清扫的碎石子。
“该死,黑色守望的佣兵下手真狠。”
他龇着牙低咒,记忆像破碎的镜片般在脑海里闪回,格里菲斯命令分头突围后,他的队伍就被黑色守望骑兵撵上了,自己带着十来个兄弟退到峡谷岔路,身后是陡峭的悬崖,前方是扬起漫天烟尘的黑色骑兵。
然后自己就带着手下奋战到最后一刻,然后就被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根狼牙棒砸中,他甚至没看清袭击者的面容,只感觉后脑勺像被烙铁贯穿,眼前瞬间炸开一片血红......
“哥尔卡斯队长!”
熟悉的声音惊得他浑身一颤。
他猛地撑起身子,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转头望去,隔着两道铁栏杆的隔壁牢房里,挤着三四个熟悉的身影,是他队伍内的佣兵,个个满脸血污,衣服被撕成布条。
“现在什么情况?”
哥尔卡斯扒着冰凉的铁栏杆问道。
“您昏倒后我们就投降了。”
一个佣兵苦笑着,举起缠着绷带的手。
“真打不过啊,黑色守望的骑兵跟疯狗似的,见人就砍。我们扔了武器,就被押送到这儿了。”
他指了指头顶的石壁。
“您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被抬过来的,当时浑身是血,我们都以为您......”
“其他兄弟呢?”
他压低声音。
“捷渡、比宾他们哪里去了?”
牢房里的佣兵们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说道:
“不知道......我们被俘后就分开关押了,听说......听说追击的骑兵抓到了十几个逃散的,但具体是谁......”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咔哒”一声金属碰撞的轻响。
哥尔卡斯抬头,看见铁栅栏外的门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青石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