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若水轻叹口气,慢慢走到云未杳身边,将头枕在她的膝上,仰头望着她道:“这两年多,我如同是一觉便睡了过去,却并不知道妹妹为了我耗尽心力,更屡次涉险。若是妹妹有个好歹,便是我最终得救,没有了你,到底也没有多少意思。我与妹妹这一世的情缘,修来好是不易。”
云未杳摩挲着湛若水的脸庞道:“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却总有希望出现。我们终究还是得了上天眷顾,不是么?”
湛若水道:“你曾说过,你不信鬼神,却敬鬼神。如今你已不止一次说那‘上天眷顾’,却不知皆是你耗尽心力的缘故,这便是所谓的‘天道酬勤’。”
云未杳奇道:“我何时跟你说过不信鬼神,却敬鬼神的话来?”
湛若水笑道:“敢情你忘了扬州廿四桥畔相遇那夜。”便将他二人那夜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云未杳越发惊奇了,道:“你竟然都还记得。”
湛若水笑道:“妹妹与我说过的话,我一字一字、一句一句都还记得。”
云未杳笑道:“那夜我还与你说过怎样的话?”
湛若水道:“妹妹说死不是解脱,还说让我好好活下去。”
云未杳哑然失笑道:“那时我与你相识不久,竟不想说了这样的话。”
湛若水叹道:“那时的我已然万念俱灰,回到扬州不过是为了不致客死异乡罢了。我也以为一旦撒手人寰,便万事皆空,一切烦恼便都没有了。不想妹妹却说死并非解脱,忘才是解脱。我之所以烦恼,皆是忘不了的缘故。妹妹当真是通透人儿,我二十余年的痛苦,因着妹妹的点拨,竟都豁然开朗了。”湛若水蹭了蹭身子,将头搭在云未杳肩上道:“无奈我那时,困顿于生死与仇恨纠缠之间,便是想明白了又如何,依然躲不过一死,躲不了人世争端。好在有了妹妹的点拨,便是死生最艰难之时,我也能看到一丝亮光。如今想来,如果没有妹妹,我这心病难得其解,如果没有妹妹,只怕我早成了冢中枯骨。能遇到妹妹,才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眷顾。”
云未杳听了不吉之语,急得赶紧捂住湛若水的嘴唇,湛若水却在她的手上轻轻印了一吻,羞得云未杳面红耳赤,急忙推开了他。湛若水笑了笑,又偎了上去,直是如影随形一般。云未杳叹口气,红着脸道:“可不许再放肆了!”湛若水含笑点头,却见她耳垂红艳欲滴,忍不住轻咬了一口,吓得云未杳跳下软榻径往院中而去。
湛若水笑着跟了出去,才出门便见三娘带着孟飞、封五并秦用自外回来。除了三娘,每人都背了满满一篓。三娘先自笑道:“新年便要到了,我想着前两年皆过得冷冷清清,今年定要好好热闹一番,便领着他们下山采办些年货。”
云未杳道:“到底是你想得周到,我竟忘了。”
湛若水亦笑道:“咱们过新年,自然要好好热闹热闹!”
云未杳只与三娘说笑,并不理会湛若水。湛若水笑了笑,问三娘道:“年货可都办得齐全,可还要再去采办?”
三娘笑道:“也差不多了,若有记漏的,到时再买不迟。”
云未杳不说话,只好奇地拿着支爆竹来回看着。多少年来,她都是在京中过年,因是客居,过年一应准备皆是随了主便,且她生性爱静,便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远远看过便罢。如今虽在阆山过了两次年,也因着湛若水的病而一切从简,哪似今年这般热闹?她从未放过爆竹,是以拿在手中颠来倒去地看。湛若水便道:“别的少了尤可,烟花爆竹少了这年就不热闹了……”他话未说完,云未杳便默默将爆竹放了回去。众人这时皆都看出异样来,只都笑瞅着湛若水,湛若水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整整一个下午,云未杳只在房中看书,只在晚饭时才出来,吃罢饭又回了屋。她一回屋,便将房门关着,连着湛若水一起关在外面。湛若水无奈,只得去找孟飞诸人说话,偏说不了两句便心不在焉,眼神只往云未杳房间瞟。孟飞、封五并秦用原本只是偷着乐,越到后面越是明目张胆,恼得湛若水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约摸戌初时分,云未杳看书便欲熄灯休息,却听得封五敲门唤她。云未杳只道:“有事?”封五也不多说,只道:“姑娘快出来!”云未杳听他说得奇怪,便披衣出门,却听得外面噼里啪啦一阵地响,原是秦用与孟飞在放鞭炮。她出去时,湛若水正站大门口。云未杳记起白天之事,便要退回房中,湛若水抢步上前,不由分说先为她披了件斗篷,复又轻轻牵着她的手步入庭中。云未杳面色微微一红,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多与他计较。
秦用见得她出来,笑递了支烟花与她道:“师父,这叫‘天女散花’,你试试看!”
云未杳生平第一次放烟火,竟是有些局促,拿在手里不知如何处置。湛若水笑着为她插在地上,又递了支燃着的香与她道:“点那引信!”云未杳依言点了,却因着太过紧张没有点燃,惹得秦用孟飞哈哈大笑,孟飞拿过一个爆竹道:“姑娘看我的!”说罢便在手中点了才扔出去,轰的一声炸响。云未杳看得目瞪口呆,胆子倒也壮了不少,再稳着手点了那引信,便听得“悉索”一声,那烟花带着一阵急响冲向天空,“轰”的一声绽出美丽的光茫,映亮了半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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