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的手颤了颤,被细菌感染,可想而知,尉迟樽怕是得剔骨剜肉扒一层皮了,他那么要脸面的人,会愿意让她见到他最不堪的一幕吗?
“张副官,你回去吧,我说过了我们早就毫无关系了,我不会去见他的。”
温雅说完,这一次,又要走,身旁的士兵却没有再阻拦,张副官眼睁睁地看着她脚步匆匆回了王府,生怕自己会反悔一样。
男人脸上的那滴泪水,终于淌了下来。
张副官心里,为尉迟樽感到难过。。。
可谁料,也就是一瞬间,温雅转身回头,快步地又走过来。
“走吧,让你的人把小琳儿,还有李妈妈一起带走。”
张副官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高兴的点点头,“哎哎哎,好,夫人。”
“你们赶紧进去啊,把李妈妈和小小姐接出来!”
紧接着,车子满载离去。
李妈妈坐在车里一头雾水,她悄声询问温雅,“格格,周围都不安全,这天都黑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副官坐在副驾驶,他回头,对李妈妈说,“我们这是要回平阳,李妈妈。”
李妈妈惊讶的抬头,看到张副官那张熟悉的脸,“你是……你是姑爷的下属!”
张副官点点头,“对,我是督军身旁的张副官。”
李妈妈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她赶紧又低下头,捂着嘴巴悄咪咪的笑,望着怀里的尉迟琳,又望了望身旁的温雅。
她在心里说,哎呀,小琳儿,你那别扭的爹爹和阿妈,总算要一家团聚了~
车子一路行驶的飞快,到了燕京的火车站,温雅直接被张副官带上了通往平阳的火车专列。
与汽车相比,火车的速度更快。
三日后,温雅和李妈妈,抱着尉迟琳,再次回到了平阳城。
这一次,她们没有去平阳的督军府,而是来到郊外的军营驻地。
门口岗卫森严,这里的警戒军力要比督军府还要严密,不过有张副官的带领,他谎称温雅和李妈妈是军营里新找来的厨子,被一路放行。
实在是尉迟樽的情况,要瞒过许多人,张副官才会出此下策。
温雅和李妈妈没有意见,最后,从一条小道走过去,进了驻地的厨房,从厨房后门出去,东拐西拐的,最后,才来到一个简陋的营帐旁。
温雅从没想到,再次见到尉迟樽,他会过的如此凄惨狼狈,甚至连家都不能回,连好一点的落脚点都没有,只能躲躲藏藏掩盖在角落处。
温雅掀开营帐的帘子,空气里便是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
这里的驻地,不是前线战场,而是后备军的聚集地。
可环境依旧有限,营帐里又拉了一张蓝色布帘子做遮挡物,而帘子上映衬着床的影子,通过影子判断,床上的确躺了个人。
“夫人,进去吧,督军就在帘子后面。”
张副官还要询问尉迟樽的病情,他走的这些天,不晓得状况如何,于是,张副官离开营帐,去旁边的小帐里,和几个医生交谈。
李妈妈握了握温雅的手,“格格,过去吧,姑爷现在一定很难过,你过去和他说几句话吧。”
一路上,李妈妈也大概清楚了尉迟樽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她自觉的抱着尉迟琳,坐在外间的绿绒沙发上。
温雅心里鼓足了勇气,她知道尉迟樽的状态肯定不好,可当跨过那道蓝色帘子,视线移动到床上的人时,她几乎哭出声来。
那还是个人吗?比她预想的情况要严重很多倍。
尉迟樽的身上,连个被子都不能盖,因为盖了被子,就会触碰到他身上的伤,他露出的所有皮肤,几乎都裹上了纱布。
脚上没有裹纱布,温雅看到了,他的双脚溃烂的涂着药水。
脚背甚至剔除了腐肉,留下坑坑洼洼的伤疤,足以可想,他身上的伤势只会更加惨烈。
脸和手倒是还好,可手指肿胀着,脸色黯淡着,唇瓣干涸的起皮。
他的头发油腻的脏兮兮,许久没有清洗过了,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巴还在喃喃的颤动着,这哪里是曾经那个一身戎装、英武硬朗的男人。
温雅走过去,并没有嫌弃他,趴在他身边,就听到他艰难的发声,“疼……”
这样严重的伤,怎么能不疼呢!
温雅多想抱抱他,可她不能,她只是站在旁边望着,没有半点办法能够帮助他。
“细菌感染的部分,用药已经控制住了,伤势不会再蔓延扩散,严重的是,他体内还有两颗子弹没取出来,因为他的身体太脆弱了,害怕再动手术,他就撑不住了。”
张副官已经回到这里,他在温雅身后,解释着尉迟樽现在的情况。
温雅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她过来了,因为这一关熬不过去,或许尉迟樽就没命了。
她上前握住尉迟樽的手,抚了抚他瘦弱的脸颊,声音控制不住的低泣道,“不疼哈,我陪着你呢。”
张副官看到温雅,并没有嫌弃现在的尉迟樽,他才敢继续往下说,“夫人照顾督军的日常起居,比男人细心多了,我们几个副官粗手粗脚的,不如夫人你照顾督军妥帖。”
“医生说,督军心里没有求生意志,他整个人被丧气哀愁笼罩,我想夫人来了,或许……督军就会好了。”
其实,张副官也只是心存侥幸,希望温雅的到来,真的能让尉迟樽好起来。
可……也可能,温雅的到来,只是见到尉迟樽的最后一面。
即便如此,张副官希望尉迟樽能走的毫无遗憾,而温雅,就是他心头的惦念。
“嗯,我会照顾他的。”
温雅看着床上的人,她心头满是酸涩,不知三年前一别,再见,怎么就成这样了。
“温……雅……”
尉迟樽的声音,让温雅很惊讶。
除了刚才听到的疼字,这就是尉迟樽再次开口说出的话。
张副官在一旁解释道,“督军受伤以来,除了叫疼,就是在叫你的名字,他偶尔清醒时,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对我们这些下属,说的都是公务,只字却不提你的名字。”
“可我知道,他心里,最想见到的就是你,却又不敢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