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秋日的一场暴雨,宗楷从京郊大牢出来,为平复心头的杀意,他再次坐在小酒馆的窗边,而前桌坐着的人,依旧是温雅。
她身边摆放着的酒坛子更多了,宗楷没想到,还能第二次见到这女子,她依旧喝的酩酊大醉,仿佛一个老醉鬼。
不知又遇到什么伤心事,她喝着喝着,就趴在了桌子上。
第一次,她酣畅淋漓的喝酒,见到的确稀奇,可这第二次见,宗楷没有再感到特别。
于是,他没有再多关注。
不知何时,前桌的人已经离开,宗楷并未注意到,这时,眼角余光一瞟,透过窗子却看到,沿湖的对岸,那女子淋着雨,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湖边。
她本就饮酒过量,如今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瞬就会掉进湖里。
宗楷看的都捏一把汗,终究跑下楼。
等他到了对面湖岸,果不其然,那女子想要跳湖。
在她向湖边迈出腿时,宗楷一把拦住她,将人拽回岸上。
“你是谁?别碰我!”
那时的“温雅”,并未寻死,也并不是跳湖,她只是想捡回自己的荷包,荷包里面还装着银子呢。
推开宗楷,又继续朝湖边靠近。
宗楷的确暴戾凶恶,但那是针对惹他不高兴的人,至少在当下,他并不愿意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寻死。
“姑娘,我劝你三思而后行,莫要白白去死。”
宗楷头一次多管闲事了,可惜,招来的却不是感激。
“三思而后行?”
“你和别的女人睡时,怎么不三思而后行?你和别的女人有了庶子时,怎么不三思而后行?”
“为什么要把他,认在我名下?”
“那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凭什么要让他认我做母亲!”
宗楷知道,眼前的女子把他当做纳妾的丈夫,他的好心,并没有得到好报。
“温雅”喝了许多酒,脑子迷糊不清,眼睛朦胧一片,她只看到眼前的男子,与乔鹤很像,身量差不多高,身材也差不多精壮。
她眼前出现幻觉,以为这就是乔鹤,一番怒斥控诉后,眼见男子转身就要离开,“温雅”上前,抱住人,不让宗楷离开。
“我说你几句就受不了?”
“从小定亲,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竟抵不过一个丫鬟,抵不过一个庶子!”
“你个负心汉,没良心的东西,我今儿就打死你,打死你……”
暴雨倾盆而下,宗楷本就是冒雨而来,地面一片泥泞,他被“温雅”拽住,女子的拳头一拳拳的甩在他身上。
宗楷能够躲开的,可是,却看到了女子身上的衣裙,湿黏在她窈窕的身段,更糟糕的是,她的浅色亵裤和粉色肚兜,都被雨水浸湿,露了出来。
如果他这时离开,他担心,这女子会被歹人调戏,可他不知,后来的日子里,他自己就成了最大的歹人。
此时此刻,水珠贴着“温雅”脸颊上的发丝,不断往下淌,她浑身狼狈的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曲线尽显,仍旧挥着拳头,往宗楷的胸膛砸。
“负心汉,打死你!”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够了!”宗楷的一声喝止,“温雅”才停手。
她动作迟缓的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似乎认错人了。
乔鹤从来不会如此疾言厉色的凶她,也不会一脸不耐烦的烦躁,乔鹤永远都是疏离有礼数、耐心知进退的人,除了在庶子一事上荒唐,对于其他方面,“温雅”并无不满。
可如今,眼前的人,真真不是乔鹤。
于是,“温雅”哗然间清醒了,她连连低头道歉。
声声对不起,从她口中传出,宗楷脱了自己的玄色外衣,披在她身上。
就这样,男人径直离去。
可是,“温雅”的眼睛不仅被酒意熏染,也被雨水糊住了,她努力的想要看清那男子究竟是谁,眼前却只有朦胧的一道身影。
此时的二人,谁都没有想到,在绿茂山庄,他们还会见到很多次……
东宫
宗楷喝酒喝的熏熏然,脑海里有些混混沌沌,他知道,自己已经深陷这份畸形的感情中,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说好聚好散。
他才不要、同她好聚好散!
“让你在东宫守着,这几天,谷烟如何了?”
宗楷抬头,看了龚庆一眼。
龚庆有些犹豫,不晓得要不要说出口。
“说!”
“回太子殿下,谷姑娘并未一直待在东宫,经常去皇后娘娘的寝殿,陪着皇后散步,似乎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处的不错。”
宗楷嫌恶地皱皱眉头,“呵,她倒是一屁股赖在太子妃之位上不走了!”
“我母后态度如何?”
龚庆又回答:“皇后娘娘倒是很乐意与谷姑娘相处。”
“先前在赏花宴上,太子殿下训斥了四公主,四公主回去就给刘贵妃告状了,圣上找到皇后娘娘那里,训斥了一通。”
“皇后娘娘不太高兴,是谷姑娘过去,将皇后娘娘哄得开心了。”
“三个月以来,皇后娘娘经常送谷姑娘礼物,有首饰,有金银器具,谷姑娘在这宫里,也混了脸熟,收买了不少人心。”
龚庆晓得,太子殿下突然问起谷烟,那就是要开始行动了,谷烟这太子妃之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坐稳的。
尤其,太子殿下还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即便谷烟在宫里费尽心思,可是,太子妃之位,全在太子殿下的一句话中。
太子让谁当太子妃,谁就是太子妃,不想让谁当太子妃,那人也当不长久太子妃。
“近日,你就开始收拾。”
“把谷烟的嫁妆收捡出来!”
宗楷心里下定决心,他的确该有所作为了,既然不是真心想娶谷烟,何必把人放在东宫碍眼。
当初本来就是与温雅赌气,如今,这人该清理掉,还是要清理掉。
只是,得找个由头,皆大欢喜才好。
“你明日去钦天监一趟,就说孤的八字与太子妃不合,成婚前,未能仔细卜卦合婚,近日,孤夜夜做噩梦,孤的命格,怕是与太子妃相克。”
龚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努力的攥着手心,太子殿下说起瞎话来,连自己身上都不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