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扬州卫指挥使商铜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书吏。
大摞的供词呈到北静王的桌上后,商铜城拱手说道:“王爷,这帮孙子全招了,通州千户所早就被汪家和几大盐商渗透成筛子了,其中重要官职几乎都是这些大家族安排的人。
这帮人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不过是大家族里面的纨绔子弟罢了,稍微恐吓一番、上点儿手段就什么都招了。
这帮人能耐没有,做坏事却是一流,这帮人做的坏事当中很多都是卑职想都想不到的缺德、阴损,都在这些供词当中记录着。
王爷,照此看来,这扬州府恐怕剩不下什么干净地方了,卑职有罪,请王爷责罚!”
北静王听了商铜城的话很是纳闷,商铜城好歹是将门后人,从小跟随父亲在军营当中长大,如今已经四十多岁。
历任边军、府军、卫军,走南闯北,剿匪、抓贼等干过很多事情,可谓见多识广。
北静王把发散出去的思维收敛回来,看着眼前的供词纳闷起来,商铜城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罪状,到底怎样让人开眼界?
北静王把供词拿起随意翻看,越看越是心惊肉跳,尤其看到吃空饷这一项,吓得北静王忍不住出声起来:“这,这怎么可能?商叔叔,怎么可能一营的水军有半数是空饷?”
商铜城也是吓过一大跳,见过吃空饷的,可没见过半个军营都是空的,这种吃空饷的疯狂程度,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贾钰则是出声道:“王爷,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有一朝代名为清,这一朝代晚期之时,天下军营最低都是半数空饷,敢空多少就看门路硬不硬、胆子大不大。
比如,京畿大营就有九成以上的空饷,造成这个局面的是一代代积累下来的份子钱都要按时给,实在是需要这么多银子流水。
然而,京营九成空饷很快就会暴露出来,怎么办呢?
这帮人也是有谋略,跟英格丽人打仗的时候,干脆就称对方鸟枪太厉害、死伤惨重,京营十万将士几近全军覆没。
好家伙!十万大军的空饷一次性解决了不算,还大大的赚了一笔抚恤银子。
王爷,您想啊,这空饷可真是好东西,只需要编造一个名字,月月能赚钱,死了还能赚一笔抚恤金。没想到啊,这才多少年,咱们大乾就走上了大清的路。”
北静王爵位也是来自军功,与贾府不同的是,北静王一直深受皇族信任,北静王世袭治理的军队还真没这么玩儿过。
所以,北静王都听傻了,琢磨大乾皇朝到底有多少军队,琢磨这些军队有多少保家卫国的气魄,领头的军官都是这副德行,这军队能用吗?
看北静王如此低落,商铜城赶紧出声安慰:“王爷,咱们直属的军队没这些腌臜事儿,保证战斗力杠杠的。”
北静王府中像是商铜城这样的家生武人将军并不少见。
偌大的国土,如若仅靠皇族自己甚至仅靠嫡系这一支,如何掌控?如何运作?没有亲近嫡系足够人马,恐怕叛军打到皇宫里才会知道吧。
哎?还真别说,太祖爷之后即位的小皇帝不就是如此的愚蠢?还真打算跟士大夫共治天下了,脑髓被狗吃了才会真相信这话。
这话本来就是赵匡胤赵家讨好儒教的说辞,实际上赵家人是非常团结的,宋太祖密诏遗训,儒生可用但不能放任,必须要时刻有佛道两家牵制儒教才是。
大乾皇朝太祖、高祖也就是当今太上都不是傻子,军队肯定要半数以上掌控在自己的嫡系手中,方才能够稳定住皇位。
北静王听了商铜城的话却没有感觉到欣慰,刚刚汪直的话对他刺激也是非常大,原本他只是以为儒教要上位、皇帝要让子孙世代继承皇位,就是需要儒教。
于是,儒教想要让开国勋贵把利益都让出来、好处都吐出来,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谁赢了谁拿大头的事情。
眼前,北静王却不敢这么看问题了,这些家族操控影响军队,以至于如今军营里吃空饷、战斗力烂,但是,这样烂的军队却对皇位的威胁最小,说不定皇上还希望都是这样呢。
反倒是自己家这种治军严谨、战力勇猛、令行禁止,对皇位威胁要大得多吧,皇上能不忌惮?
“终究逃不脱,终究逃不脱。”北静王一边想着,一边唏嘘。
“王爷,您说逃不脱什么?”商铜城没听懂,表示困惑。
贾钰却是听得明白了,逃不脱什么?当然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北静王没再解释什么,而是说道:“商叔叔,咱们该去把汪家彻底抄了,把能带的兵都带上,在衙门外列队等候命令。”
“是,卑职立即去办。”商铜城爽利性子,接了命令转身就出去准备去了。
“汪大人,庞大人,知县大人,知府大人,您二位看这个家是怎么个抄法才是合法合规、有力度、够彻底的?
都说是抄家的知县、灭门的知府,咱们现在都有了,相信二位真如同卧龙、凤雏,足以帮助本王办好皇上交办的差事,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庞仁一听就立即点头称是,立即开始准备手续,好在扬州府衙的关键官吏都在、印信都在。
而汪直则是笑得不行,这人已经半疯癫了:“王爷,我知道您在玩儿杀人诛心的把戏,我汪直根本没有心可以诛,从我上了儒生出士这条船之后,就注定了我的结局不会好。
这有什么办法呢?出身就已经决定了,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个下儒,怎么都成不了上儒,更不可能成什么大儒。
不就是让我帮着抄家吗?没问题,汪家的地道、密道我都熟悉,这次肯定让王爷赚足了银子,一点儿好处都漏不下。”
不多时,庞仁准备好了搜查、抄检的文书,盖上扬州知府打印、通判打印,手续齐备。商铜城也进来报告说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北静王点头说道:“商将军分派百人前去盯住汪家盐场,其余人优先抄了汪家本家,出发。”
接着大家就都从巡检司衙门出发,很快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的直奔汪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