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信马由缰的逛回自家府邸,老远抬着眼皮,就能见那金闪的俩大字——“黎府”。
“呦少爷回来了!”
江楚循声,发现这招呼自己的人,是这府上的老管家,老丁。
自江楚记事开始,老丁就已经在黎府做管家,后来问过才知道,他在黎府上待了三十多年了——半辈子都给了黎家。
老丁从来不说他的情况,除了江楚与他爹,也没人问过,就是问了,对方也不过支吾着糊弄了过去。也许是过往酿得太久了,再打开,闻个味儿就醉了,不愿意打开。江楚跟他爹也是通情的人,再也没问过。
老丁这人脸上有个特点,俩眼“八”字形,江楚打小就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甚至以为他娘讲究“八”与“发”的关系,用了什么不知名手段捣鼓的。
但其实想想,这东西取名字就能解决,犯不上这么折腾孩子。
他身板消瘦,却不是因为年龄的问题,而是打年轻就这样了。作为管家,给外人瞧见会以为黎家怠慢了他。但其实黎长洪对他到底有没有话说,老丁自己心里清清楚楚,不然又怎么愿意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老丁您这是……恭候我吗?”
这臭不要脸的东西见面就问这话,要是回来前写封信寄回来也就算了,可他写了个屁!一声招呼都没打过,还是踩着旧年的尾巴根儿回来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今年不回了呢。现在把话抬到这份上,老丁进退两不是,
“哎呦呦少爷,您这……那我是有心想恭候少爷您,但是您说您这回不回,也没个准信是不是。”老丁那倒“八”的眼,却仍能看出满满的笑意,“我这些日子可是天天在门口候着,就怕您哪天突然回来,我没迎上!”
“(扬声)哦——(点点头)辛苦了。(比划)那进去吧。”江楚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上前来的下人,抬抬胳膊示意老丁先进去。
“哎呦少爷!那个……话虽是那么说但是,今儿特殊,我是奉老爷命,在这等别人。”
江楚挑起一根眉,回头扫了扫街上这来往的行人,“我爹回来了?”江楚见他点头,“今年居然能回来,还挺早。等谁啊?”
“就是那位年纪不大,但医术精湛的黄氏仙婆。”
江楚面色突然有些难看,凑近了轻声问道:“来待几天?”
“听老爷的意思,是要过完年再走了。”
江楚欲言又止,最后只剩声叹息——避不开了。
他倒不是要避着仙婆,只是这人明明是能当他姐的年纪,可每次在自己周围都像个老妈子一样,江楚受不住她折腾,以为今儿她只是来坐会就走,想着不行就再在外面逛达会,哪知道要等着过完年再走。
他大着脑袋迈进了大门,忘了抬那两边人的揖拜。
这黎家府邸,假山画屏席朔风,白墙黑瓦熠彩灯。江楚在踱过红木廊,跨过圆拱门,弯了三个弯,进了他爹的院子。
院子里很静,只有一个下人扫着枯黄落叶的“唰唰”声。江楚对着将要作揖的下人摆了摆手,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拍扫胸膛,理好袖口与衣襟,扣了三声门。
“进……”沉稳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听不出任何起伏。但江楚听这声就知道,他爹今年回来,身上没挂重彩。
“嘎吱——”
黎长洪在桌案后,撑着脑袋抬起眼皮,见是江楚,立马起了身子,“(诧异)楚子?(笑)你小子怎么回来都不提前写封信啊?!”他把江楚那身干净到不能再干净的衣服又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又是一年没见了,年年不同样!”
“您这一年还好吧?”
“还行。平辽今年挺消停的,就你给我捎信那次,起了些冲突。所以今年能回来。”
江楚见他爹又坐回了桌案前,“爹您身子无恙吧?”
“怎么?你这混小子还非希望我断条胳膊少条腿回来让你见见是吧?”黎江楚笑骂着。
“(笑)那倒不是。我听老丁说,仙婆今儿要来?”
“昂,我请的,当时我这命,人家给救的,是咱欠人家的。反正她也没个家室没个亲人的了,叫人来一块过个年,合情合理不是。”
是合情合理,就是有些折腾您儿子。江楚把话咽回了肚子,提了提嗓子,在他爹面前坐下,“爹,我今年回来给您还带了个惊喜。”
“嗯?惊喜?什么惊喜?(笑)你小子不给我带惊吓回来就不错了,还惊喜……”
“您猜猜看嘛。”
“(笑骂)臭小子,学会跟你爹卖关子了是不是?”他这么说着,倒还真抵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嗯……你在学府成绩优异,得了先生夸赞?”
“(失笑)这算哪门子惊喜……”
“那你解试中了?”
“这不理所应当么……”
“(笑斥)你小子,口气越来越大了,就是不知道本事长没长!”
“(嘿嘿一笑)算了,也不难为您老人家了。(扬扬下巴挑挑眉)您儿子我给您找了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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