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四年(1561年)暮春,河内国饭盛山城的樱花落得纷纷扬扬。三好长庆独自站在居城天守阁栏边,指尖摩挲着弟弟十河一存生前常用的佩刀。刀鞘上的纹路已有些磨损,一如他此刻沉重的心境。
十河一存的骤然离世,像一把钝刀,剖开了三好家政治全盛的表象,露出内里的脆弱。和泉国豪族开始蠢蠢欲动,濑户内海水军没了协调者,连京都幕府都在私下议论三好家气数或尽。
而此刻,将军足利义辉派来的使者正候在大殿,带来了一个让他既犹豫又不得不面对的提议,与细川晴元和解。足利义辉的调解并非无的放矢,自回归京都后,他虽与三好长庆达成平衡,却始终担心三好家独大会彻底吞噬幕府。
十河一存死后,近畿局势出现微妙松动,足利义辉便想借和解细川晴元,为幕府增添一枚制衡三好家的棋子。毕竟,细川晴元虽如今落魄,却仍有一批旧臣散落各地,若能将其重新纳入幕府,既能彰显将军的宽仁,又能暗中牵制三好长庆。
“修理大人,细川晴元已在近江蛰伏多年,如今愿重归幕府,再度效力。”使者躬身递上足利义辉的亲笔信,“将军殿下言,细川家与三好家本无深仇,不过昔日权力之争,如今近畿需稳,两家若能和解,实乃苍生之福。”
三好长庆看着信上的字迹心中五味杂陈,细川晴元曾是他的对手,也是他崛起之路上的垫脚石。江口之战后细川晴元便失去实权,辗转依附于丹波、近江,早已没了当年的锐气。接纳他,既能给足利义辉一个面子维持平衡,又能借细川晴元名义安抚旧臣,避免倒向其他势力。
可一想到细川晴元过往的野心,三好长庆又有些顾虑:“此举,恐为养虎为患?”
一旁的松永久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上前道:“主公,细川晴元已是丧家之犬,无兵无权,即便归来,也掀不起风浪。不如将其召入京都,封为幕臣,既显主公度量,又能将其置于眼皮底下监视,一举两得。”
这番话一定程度打消了三好长庆的顾虑,他随即回复足利义辉同意和解,并派人前往近江,迎接细川晴元入京。消息传到近江时,正寄居在六角义贤宅邸中的细川晴元,听闻能返回京都,眼中瞬间燃起光芒。
其实,细川晴元从未放弃过重掌大权的念想,不过他更知道如今与三好家的差距,眼下只不过想要在待遇上牵扯一二,夺回一些属于细川家的尊荣。细川晴元再度踏入了久违的京都,街道两旁的百姓仍能认出这位前掌权者,却少了往日的敬畏,更多的是好奇与观望。
细川晴元对此毫不在意,他身着崭新的武士礼服,昂首挺胸的走向幕府的花之御所。他的心中早已盘算好,即便得不到军政实权,也要争取与足利义辉同等的尊荣。比如管领的虚职,或是御前议事的特权,让天下人知道,细川家并未没落。
细川晴元与三好长庆的会面,选在京都的一座茶屋中。足利义辉作为调解人出席,本想促成一场君臣和睦的佳话,却没想到,这场会面竟成了今年乱局的导火索。茶屋的隔扇半开,樱花花瓣飘落在庭院的青石上。
细川晴元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傲慢:“长庆大人,此次蒙您与将军殿下不弃,允我返回京都,细川家感激不尽。只是,我身为昔日管领细川家的正统继承人,若仅获一个普通幕臣之职,恐难服众,恐怕也有损幕府颜面。”
三好长庆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细川晴元:“晴元公想要何种职位?”
“不敢奢求管领之位,”细川晴元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只求能获御前评议之权,每逢幕府议事,我能与将军殿下同席,参与决策。此外,细川家旧领赋税,还望大人允我代收,以供养家臣。”
这番话一出,茶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御前评议是幕府最高级别的议事权,只有三好长庆等核心幕臣才能参与。而细川家旧领早已被三好家分割出去,若让其代收赋税,无疑是在三好家领地内割肉。
足利义辉见状,连忙打圆场:“晴元公,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如先任相伴众之位,日后再议其他?”可细川晴元却不依不饶:“将军殿下,我细川家为幕府效力百余年,岂能与普通武士同等对待?若长庆大人连这点尊荣都不愿给,那所谓的和解,恐怕不过是将我软禁在京都罢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三好长庆的怒火,十河一存的死本就让他心情郁结,细川晴元不仅不知收敛,反而狮子大开口,妄图挑战他的权威。三好长庆猛地将茶碗重重放在案上,茶水溅出:“细川晴元!你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落魄之人,竟敢与我谈条件?若不是看在将军殿下的面子,你连京都都进不来!”
细川晴元也站起身,脸色涨红:“三好长庆!你不过是靠下克上起家的乱臣,也敢对我细川家指手画脚?今日我若得不到应有的尊荣,便是死,也不会屈从于你!”会谈不欢而散,三好长庆回去之后越想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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