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镜一冷不丁开口说道:
“契约的问题——或者说隐患，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一句话让在场不少人脸色微变，其中不乏一些站在金字塔顶端，身份高贵或者实力强横的人。
其实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又默契地选择了心照不宣，他们不仅捂着自己的嘴和耳朵，也要捂着别人的，就好像只要大家没有公开说透，其中的问题都不存在，某些发生过的事其实也没有发生过，都是假的。
大势所趋下，所有人都隐藏了真实的自我，但所有人内心深处又都明白，这些行为不过是自欺欺人。
此时，契约的隐患被他突然搬到台面上说，那些祖祖辈辈都活在遮羞布下、遮羞布又突然被扯走的人就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知道他们都在忌讳什么，镜一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光团，这次用不疾不徐的语速继续解释。
“我们都知道契约携带着契约生成者的铭纹，而铭纹——”
他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铭纹是本源命印的简化，也可以说是本源命印的一部分。”
“至于本源命印是什么想必也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镜一还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状似开玩笑的说:“零维里的本源命印就是‘我’啊。”
听到他这种解释，对契约很好奇的沈兰柯心中一突，想到了某些不好可能。
那些想法一出现，也不等镜一慢吞吞的解释了，沈兰柯迫不及待地就开始在天阶论坛中搜索相关话题。
可惜，与契约有关的消息好像都被神秘力量抹除了一般，整个搜索过程下来，沈兰柯竟然没有看到一点和契约有关的蛛丝马迹。
这个结果让沈兰柯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不等他询问图灵，镜一还是像在开玩笑的话就钻入了他的耳中。
“融合契约的过程就是把别人的‘我’放入我的零维中，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诞生出属于我的‘我’。”
他口中吐出一个又一个的我，听起来好像是在绕口令，谁听了谁都得迷糊，但事实上，此时还留在场上的人都明白他在说什么。
“而契约最大的弊端就在这里。”
镜一接下来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话里的每个字却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众人最纤细、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
“假如别人给我的契约中有很多他的‘我’，那最后从蛹中飞出的蝶……还是我自己吗？”
这句话中，他说两个我时的语气很不同，就算是第一次了解到这些的沈兰柯也能一下就意识到两者不是一个概念。
“由于零维中的铭纹无法磨灭，所以每个人的本源命印中都包含了契约主人的一部分本源命印。”
“假如契约主人有一天突发奇想，想试试控制自己留在那个被受契者零维中的本源命印时，受契者会怎么样啊？”
镜一的两个假设听得沈兰柯后背发凉。
他是渴望变强，但变强的代价是这样的话，那他宁愿永远留在启灵另寻它法。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意志收到一丁点外来者的侵犯！
这是底线！
就在沈兰柯心神动荡的时候，卫恒双平静如水的眼睛突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给他混乱的思绪降了个温，也让他看到了其他的可能。
卫恒！
沈兰柯激动地想，卫恒某种程度上和他很像，他无法忍受这种事，卫恒也绝对无法忍受。
他也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以卫恒达到过的境界，他肯定早就经历过破茧成蝶这个过程了。
在绝不接受契约的情况下，既然他成功了，那么就代表一定还有其他突破的途径！
想到这，沈兰柯快纠结成一团的心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人平静之后，被各种杂念侵扰、快要乱成一锅粥大脑也终于能更高效的思考了。
很快，沈兰柯就又想到了其它更多可能。
那群站在金字塔顶端、习惯了操控世界的人，也肯定不会接受镜一所说的这些代价，那些人掌握了这个世界99％的资源，能调动的力量和其恐怖，他们一定也找到了其它没有隐患的路！
意识到这些之后，沈兰柯明白前路虽不是平坦无阻，但也不是一条没有希望的绝路。
而对他来说，只是这点就够了。
台上，镜一还在那儿玩闹似的假如。
“假如……”
“——够了！”
一道冷厉的女声打断了镜一没说出的话，那声音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喊出来的，语音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别再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观众席中间的位置，一个剪了利落短发、穿着打扮极其中性化的女人，神情不是很好地站在星环中央，剧烈起伏的胸膛显示着她此时内心极度的不平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脸颊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垂在腿边握成拳头的手也在发抖，指节捏的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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