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宫庭规矩,无宠不得子的妃嫔,在哀帝去世之后,要么禁在永巷,要么打发回家、亦或各宫有缺人手的,送入宫中为杂役。
可这许婆婆无家可归,便留在宫里了。
“她脾气有些古怪,跟人合不来,便被排挤到了永巷。”山红接话:
“永巷也容不了她,年纪大了之后,时常被人打骂。”
“前些年杜美人入宫救了她,两人十分投缘,她便跟在了杜美人身侧。”
另一名宫人说到这里,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她运气倒是好,杜美人脾气也不错,又受宠,跟在杜美人身边后,许婆婆倒是去享福了。”
陈女令点了点头:
“杜美人性格温柔,对身边人很是照顾,知道许婆婆年迈,又在永巷吃过不少苦头,平日吃穿方面是不亏待她的。”
山红也道:
“哪是不亏待呢,根本就是拿她当自家长辈照顾了。”
她下铺的女宫人道:
“听说杜美人年少丧母,可能是把许婆婆当娘了。”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一说,便将许婆婆与杜美人之间的关系理清楚了。
“许婆婆早年在永巷得罪了人,被人打断了腿,到了阴雨天就疼痛,连路都走不了,杜美人还专门找了个细心的丫头侍候她呢。”
说完,山红长长的叹了一声:
“本以为下半生养老有望,哪知杜美人就死了呢?”
“杜美人是怎么死的?”赵福生再一次抛出了这个问题。
此时话已经说到这里,几个宫人并没有再顾左右言及其他。
陈妙莲沉默半晌,叹了一声:
“杜美人是被下令赐死的。”
“是因她父亲杜明生的案子连累的?”赵福生闻听此话,倒有些意外。
“差不多——”
陈妙莲含蓄点头。
“这——”赵福生皱起了眉头。
事情听到这里,她听出这桩案子前后矛盾之处:
“据我所知,杜明生的案子在小半年前已经了结了,他本人也早就去世,照理说事情牵连不到杜美人的身上啊?怎么事隔数月后,皇帝又旧事重提,将人杀了?”
“哪是皇上旧事重提呢?”陈妙莲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皇上很喜欢杜美人,怎么可能赐死她呢?”
这话就前后矛盾了。
山红点破其中关键:
“是镇魔司的张大人让杀的。”
“涉及到镇魔司了。”赵福生听到这话,不由笑了一声。
她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陈妙莲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其实众女讨论这个问题,本身已经是死罪了。
镇魔司在这个时代意味着天,甚至已经压过了君权,天子在镇魔司的驭鬼者面前也是要忍气吞声的。
双方矛盾积压已经久,平日镇魔司人在宫中行走,说话比皇帝管用。
若非此时宫中已经出现鬼祸,宫人死伤无数,极有可能大祸临头——陈妙莲等人认为自己死期将至,所以说话大胆了许多。
换作平时,镇魔司的名号是提都不敢提的。
可纵使如此,几人提起镇魔司时,依旧胆颤心惊,偏偏赵福生提起镇魔司时,却满脸轻松自在之色。
“你怎么笑得出来?”陈妙莲不敢置信的问。
“这有什么笑不出来的?”赵福生也笑着反问了一句。
她一句话将三个女宫人说得俱都沉默了。
“这张大人是谁呢?”
赵福生并没有急着追问许婆婆与杜美人之间的关系,而是扭头问了谢景升一句。
一行人之中,谢景升的资历最深,他身份地位高,对镇魔司历任卷宗、档案如数家珍,兴许知道宫人提及的‘张大人’来路。
谢景升犹豫了一下:
“数百年来,天下来来去去的驭鬼者多如牛毛,张又是大姓——”
他说到此处,顿了片刻。
赵福生想听的不是这样的回答,谢景升心中也很清楚。
他想了想:
“帝京之内姓张的驭鬼者也多,要说记全了,那我不能够,但几个知名人物我却知道的。”
说完,心中理了一番思绪:
“先汉末年,永安宫起火一案中,那位大人确实提到过一位驭鬼者。”
“那位驭鬼者也姓张?”赵福生问。
谢景升点了下头:
“是的,这位大人身份也不凡,他是末年王将,名叫张允中。”
他一提出‘张允中’的名字,直将陈妙莲几人吓得花容失色。
两个钻出幔子的女子将头缩回幔中,陈妙莲也坐回床上,缩腿想往床上躲——只是她刚一动,双手一下被赵福生紧拽住。
陈妙莲的双手温度略高,皮肤粗糙,她一被抓住,便拼命的挣扎,赵福生甚至觉得自己刚刚因为推了被焚烧的门而被灼痛的手指此时又开始钻心疼痛。
“陈女令要去哪?话还没说完呢。”
赵福生沉声道。
陈女令惊慌失措仰头看她,黑暗中,二人目光相对,一个慌乱不安,一个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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