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的波光漫过石阶时,陈砚正蹲在岸边打磨一块青铜残片。纳煞镜在他身侧的石台上静静躺着,镜面映出流云与飞鸟,偶尔有细碎的光斑从镜中溢出,落在他手背上的“守”字印记上,泛起温润的暖意。
“听说了吗?南边的婺州出了怪事。”阿依提着竹篮从柳林里走来,篮中盛着刚采的野莓,红得像滴落在绿叶上的血珠,“有个绣娘对着铜镜绣花,绣出来的鸳鸯竟活了过来,只是那鸳鸯的眼睛是青黑色的,见了人就啄,已经伤了好几个孩童。”
陈砚手中的青铜残片突然震颤,边缘的纹路与纳煞镜的饕餮纹产生共鸣。他低头看向残片,镜面映出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穿着绣娘的衣裳,手里的绣花针正往自己心口扎,针尖滴落的血珠落在铜镜上,晕开一圈青黑色的涟漪。
“是‘绣镜’的残灵。”陈砚将残片揣进袖中,纳煞镜自动飞回他掌心,镜面中婺州的景象愈发清晰:一间绣坊的阁楼上,面半人高的穿衣镜嵌在雕花镜框里,镜中绣娘的倒影正在疯狂刺绣,每一针都带着墨色的线,绣出的图案在镜外渐渐显形,化作活物,“这镜子能将绣品‘活化’,但用的是照镜人的精气,绣得越久,人就越像镜中的傀儡。”
阿依将一颗野莓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炸开:“我祖父的羊皮卷里提过绣镜,说它本是前朝宫廷画师所铸,画师暗恋皇后,就造了这面镜子,能将皇后的画像绣成活人,陪在自己身边。后来画师被处死,镜子也不知所踪。”
纳煞镜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镜中出现个穿官服的男子,正用布擦拭绣镜的镜框,布上沾着暗红色的污迹,像是血。男子的袖口露出半块腰牌,上面刻着“内织染局”四个字——那是掌管宫廷织造的机构,看来绣镜早已被官府寻回,只是不知为何流落到了婺州。
“得去趟婺州。”陈砚站起身,纳煞镜的青光在他眼底流转,“绣镜的活物看似无害,实则是镜灵在吞噬精气的伪装,再拖下去,那绣娘会被彻底吸干。”
两人收拾好行囊,搭乘南下的商船前往婺州。船行至钱塘江时,江面突然起了大雾,雾气中隐约有无数只青黑色的鸳鸯在飞,翅膀拍打的声音里夹杂着丝线断裂的脆响。
“是绣镜的活物在引路。”阿依用忘川水在船头画了道符,雾气遇到符痕便自动退散,露出前方的航标,“它们想把船引到礁石区,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去婺州。”
陈砚的识海泛起涟漪,记忆光轮中浮现出内织染局的库房——那里堆满了各式铜镜,其中一面穿衣镜的镜框上刻着与绣镜相同的缠枝纹,镜前站着个穿龙袍的少年,正用指尖抚摸镜中绣娘的脸,眼角的青黑色痣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又是他。”陈砚握紧纳煞镜,镜面的青光与少年的痣产生排斥,发出滋滋的响声,“他在利用内织染局的镜子培育新的镜灵,绣镜只是其中之一。”
船行三日后抵达婺州码头,刚上岸就听见百姓议论纷纷。据说那绣娘的绣坊已经被官府查封,理由是“妖术惑众”,但夜里总有人看见绣坊的阁楼亮着灯,镜中飞出的鸳鸯在月光下结成阵,像片会移动的乌云。
“绣坊在西街的巷子里。”阿依向路边的货郎打听清楚路线,货郎说起绣娘时连连摇头,“那姑娘原本手艺好得很,自从半年前得了那面穿衣镜,整个人都变了,整天关在阁楼上绣花,眼神直勾勾的,像被勾了魂。”
两人顺着青石板路往西街走,巷子里的墙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的丝线,线头上挂着细小的青铜碎片,反射的光在地上拼出鸳鸯的形状。走到绣坊门口时,两扇木门虚掩着,门楣上的“锦绣坊”匾额已经被丝线缠满,“绣”字的三点水被墨线改成了青黑色,像滴未干的血。
推开木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混合着铜锈味扑面而来。堂屋的桌椅上落满了灰尘,只有一面落地镜擦得锃亮,镜中映出阁楼的楼梯,楼梯上铺满了墨色的丝线,尽头的门帘后隐约有绣花声传出。
“小心点,这镜子能映出‘想看见的景象’。”陈砚的纳煞镜突然射出青光,照在落地镜上,镜中的楼梯瞬间扭曲,露出底下的黑洞,无数只手从洞里伸出,抓向镜外,“刚才看到的阁楼是假的,真正的入口在地下室。”
阿依用弯刀斩断缠向脚踝的丝线,丝线落地后化作青黑色的蜈蚣,迅速爬向墙角的阴影。“这些活物怕光。”她点燃火折子,火光所过之处,丝线纷纷蜷缩,露出地下室的入口——一块刻着鸳鸯纹的石板。
地下室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正中央的木架上摆着那面绣镜,镜框上的缠枝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像浸透了血。镜前的绣架上,个穿红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刺绣,她的头发花白,背却挺得笔直,手指关节突出,捏着绣花针的手在布上飞快穿梭,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就是那个绣娘?”阿依的声音压得极低,绣娘的脖颈处有圈青黑色的勒痕,像是被丝线缠绕过,“怎么会老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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