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双生岛的渡口时,海风正带着咸湿的气息掠过镜面般的海面。两岛分立于碧波之上,被一道窄窄的海峡隔开,连接彼此的镜桥果然如渔人所说,桥身已缩短到不足原本的三分之一,桥面上的光纹像濒死的心跳般断断续续。优点岛的镜石在阳光下泛着浮夸的金光,缺点岛的则沉在阴影里,散发着沉闷的灰雾,两岛的倒影在水中泾渭分明,却又透着种诡异的割裂感。
“三天前,有对姐妹想过桥,结果桥断了。”渡口的老渔婆正织着渔网,网眼的丝线缠着细小的镜碎片,“姐姐总说自己样样都好,在优点镜前站了半晌,镜石照出的影像比她本人高了半截;妹妹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在缺点镜前看了一眼就哭着跑开,说镜石骂她是废物。结果桥身‘咔嚓’就裂了,现在两人还在各自的岛上赌气呢。”
陈砚的纳煞镜悬在海峡上空,青光穿透两岛的光雾,照出镜石深处的纹路。优点岛的镜石核心刻着“溢”字,纹路中流淌的光芒确实在不断膨胀,像即将爆炸的气球;缺点岛的核心刻着“涸”字,光芒则在持续收缩,如同即将干涸的池塘。两岛的镜脉本应通过镜桥相互流通,此刻却像被无形的墙阻断,光纹在桥两端撞得粉碎。
“是‘两极煞’。”陈砚的指尖划过镜面,识海泛起撕裂般的痛感,“优点与缺点本是同源的‘特质光’,就像火焰能取暖也能焚物。两极煞却强行将它们割裂,让优点光失去节制地膨胀,缺点光毫无支撑地萎缩,最终形成这种病态的平衡。”
阿依从渔婆的渔网里捡起片镜碎片,碎片的两面分别映出不同的影像:一面是趾高气扬的孔雀,一面是缩成一团的刺猬。她对着碎片呵了口气,水汽在镜面上凝结成水膜,两面的影像竟开始融合——孔雀收起了过分华丽的尾羽,刺猬也舒展了紧绷的尖刺,露出底下柔软的腹部。
“你看,它们本来就能共存。”阿依指着融合的影像,“就像人会骄傲也会自卑,会勇敢也会胆怯,这些看似矛盾的特质,其实都是自我的一部分。两极煞最擅长的,就是让你以为必须消灭一方才能存活。”
乘渔婆的渡船登上优点岛时,浮夸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岛上的人们都仰着头走路,说话时嗓门格外大,仿佛声音越高就越正确。一个穿锦缎的商人正对着镜石吹嘘自己的财富,镜石映出的影像里,他的钱袋膨胀成小山,压得他直不起腰,可他依旧得意地拍着钱袋,浑然不觉镜石的光纹正在扭曲。
“这些人不是真的自信。”阿竹的铜镜映出商人的倒影,镜中他偷偷藏起被钱袋磨破的手掌,“他们在用优点掩盖恐惧,就像冬天穿太多衣服,其实是怕冷。”
纳煞镜的青光扫过优点岛的镜石群,那些被夸大的优点光在青光中渐渐收敛。有个总说自己“从不犯错”的书生,镜石映出他深夜修改文章的身影;有个宣称“力大无穷”的壮汉,镜中显现他帮老弱扛东西时的小心翼翼——这些被刻意隐藏的“不完美”,反而让他们的形象变得真实可亲。
“承认会犯错,才会真的少犯错;知道自己有力所不及,才会更珍惜力气。”陈砚对着书生和壮汉说道,他们的脸颊泛起羞赧的红,镜石的金光也柔和了几分。
渡到缺点岛的过程则压抑得多。灰雾笼罩的岛上,人们都低着头,说话细若蚊蚋,连走路都贴着墙根。一个梳双丫髻的姑娘蹲在镜石旁哭泣,镜石映出的影像里,她的身影被拉得又瘦又小,可阿竹的铜镜却照出她刚才偷偷喂流浪猫的画面,猫蹭着她手心的样子温馨极了。
“你看,你明明很温柔。”阿竹把铜镜递给姑娘,“镜石只说了一半的你,就像只看月亮的阴影,忘了它也会发光。”
姑娘接过铜镜,看着镜中的画面,哭声渐渐停了。她犹豫着伸手触摸身旁的镜石,这一次,灰雾中的影像不再只有瘦小,还多了喂猫时的温柔光彩。镜石的“涸”字纹路泛起微光,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裂开的缝隙中渗出细小的光流,朝着镜桥的方向缓缓移动。
当两岛的特质光开始流动时,镜桥的光纹突然变得明亮。陈砚立刻将纳煞镜悬在桥中央,青光像道粘合剂,将断裂的光纹一点点连接。优点岛的商人主动帮缺点岛的姑娘拎起沉重的包袱,姑娘则轻声提醒商人钱袋的破洞;刚才赌气的姐妹也在桥中央相遇,姐姐拉起妹妹的手,说“其实你绣的帕子比我好看”,妹妹则说“可你总能在我害怕时站出来”。
每一次真诚的互动,都让镜桥的光纹坚固一分。当最后一道裂缝愈合时,两岛的镜石同时爆发出柔和的光,优点岛的金光不再浮夸,缺点岛的灰雾彻底消散,两面的镜石映出的影像终于完整——既有优点的光彩,也有缺点的真实,像枚完整的硬币,正反相依,缺一不可。
离开双生岛时,老渔婆送给他们一对比目鱼形状的玉佩,鱼鳞上嵌着两岛的镜石碎片。“镜石说,谢谢你让它们明白,优点是用来照亮前路的,不是用来遮住影子的;缺点是用来提醒成长的,不是用来困住自己的。”她望着重新变得热闹的镜桥,笑容里满是欣慰,“人啊,就该像这对鱼,左眼看看优点,右眼瞧瞧缺点,才能游得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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