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母虽然是个农家夫人,却有悲怜天人之善心,带着岳某不断收殓百姓尸骨,每收殓一具尸体家母都要哭泣垂泪。”
“在某个夜晚,家母拿起了她的绣花针……”
“她跟岳某说:孩子,娘亲今天跟你说一说做男儿的道理,你从小习武,应该以身报国,我中原男儿当有一腔血气,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乡里乡亲被外族砍杀。”
“她跟岳某说:国弱,那就想办法让国变强,大好男儿当有报国之志,哪怕马革裹尸也要不惜自身。”
“那一夜,家母用她的绣花针刺字……”
“四个大字,精忠报国,刺在了岳某的脊背之上,饱含着一个普通农家夫人对儿子的期待。”
……
不知是什么时候,牢房外面隐隐围满了人。
昏暗的光线之下,看不出那些人都是什么来历,似乎有天牢的狱卒,似乎有牢头和班首,隐隐约约间,似乎还有负责掌管吏部天牢的几位官员。
这些人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全都围在牢房之外默默倾听,依稀之间,脸色似有羞愧。
唯有武先生的感慨声音缓缓响起……
“岳将军,汝之母亲当以大贤称之啊!”
伴随着武先生的感慨,是岳将军的一声低叹,随即沉默片刻之后,这位大将军再次开口诉说往事。
“家母刺字,精忠报国,岳某自幼受母亲教导,便把此志当成了毕生志向。”
“我怀着一腔热血,从戎参军准备报国!”
“然而真等岳某当了兵卒之后,岳某才知道原来报国并不是好报的……”
“岳某由于自幼习武的缘故,很快在军中崭露了头角,再加上我们河北路民间的彪悍民风,让我可以在老家募集一些志同道合的同袍,他们同样参军,跟着我一起作战。”
“岳某麾下那一队人马很能打……”
“我们甚至拥有百人硬撼千人的实力……”
“可是,可是,武先生您知道么,那时候岳某作战打的并不是外族!”
“我们打的并不是外族啊!”
“明明北方狼族年年入侵,南下打草谷掳掠杀死我们的百姓,可是,可是,朝廷从来不允许我们兵卒去阻拦抵抗……”
“岳某至今还记得,我因功升为队正的那一次是因为镇压叛乱。”
“而由队正升为偏将的那一次,则是率领兄弟们剿灭了河北匪。”
“但其实,那并不能算是匪徒,分明是岳某老家那些饿的活不下去的老乡,他们被逼无奈才集合起来去抢夺官仓的粮食啊。”
“那些年,岳某打仗很痛苦,虽然不断斩获功劳升至了偏将,可是岳某的军功都是打的自己人。”
“武先生,您老人家能明白岳某那时候的悲伤么?”
……
武先生听着岳将军的诉说,苍老的脸庞尽是悲苦之色,口中喃喃道:“这让老朽记起杨一笑曾经写过的一首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幽云十六州。”
“唉,自一百多年前开始,我云朝从未想过为了百姓去打异族,收回失去的州土,化为百姓的家园。”
“比如岳将军你,明明是勇武彪悍之将,然而朝廷只允许你对内镇压和剿匪,从未想过把你的勇武用在对外族的征战上……”
“我们云朝啊,从来没这么想过!”
“反而是老朽一直警惕的杨一笑,他骨子里就有着守护百姓的信念,当初他才只是个小童生,竟然就写出了‘男儿何不带吴钩’的诗句……”
“那时候的他,想必已经不满云朝了。”
武先生说到这里,神情越发的苦涩。
这位老人伸出干枯的手掌,轻轻拍一拍岳将军的肩膀,感慨道:“鹏举贤侄,你继续说,老朽很想知道,你为何会萌生死志。”
却见岳将军惨然一笑,缓缓垂头道:“岳某为何心生死志,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么。”
武先生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思起来,仅仅沉吟片刻,已然郑重点头:“是啊,你已经说了。”
这位智者说着稍微一顿,紧跟着再次开口做出了论断,轻声道:“你是因为云朝和大唐的这一次战争,心中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和逃避,所以,所以你只能以死逃避,对不对?”
“鹏举啊,老朽能体谅你的这份万分无奈!”
“对于咱们的南云而言,你在军中已经是柱石般的存在,面对大唐这次对云朝发起的战争,按说你应该率领三军死战而抗才对。”
“可是从另一方面讲,你又感觉无法面对杨一笑,对不对?”
“你从心底就不想反抗他……”
“你从心底就想他的大唐能吞并云朝……”
“因为在你心里已经认定,杨一笑才能让江南百姓过上好日子,倘若他的大唐能统治南云,对于百姓而言乃是迎来了明主。”
“鹏举贤侄,老朽这些猜测没错吧!”
“数年之前狼族发起二次国战之时,你曾经自发带领家将去驰援杨氏,你老朽说过,那一段日子是你从戎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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