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在海底轻轻颤动了下。
祂伸出更多的触手,光滑的、黏湿的,像柔软的面条。它们挤入空间狭小的缝隙,挤入水滴和水滴之间,也挤入似乎更深的地方……或许世界海确实没有最深处,只有更深。
流动的、脏污的“泥”缠绕其上……血色的汪洋底下也会有泥土?还是说只是污秽的一种表现形式?
在纪评片刻怔忡的瞬间,脏污的、好像还染着青苔的“泥土”被翻出来,同样泛着五彩斑斓的绿意伞帽轻轻抖动,抖落下无数簌簌的孢子,顺着他联系世界海的这一点微薄的接触,开始蔓延,弥漫。
纪评面不改色。
笑话,今非昔比,和他玩精神攻击不如玩点物理攻击……哦,物理攻击也不大奏效。
海浪的波动一重高过一重,水滴显然十分畏惧明显在逐步升级的事态,已经惊慌失措的散开了,留出更大的、更多的缝隙。缝隙连起来形成一大片空无一物的空白,还停留其中的触手倏地一颤,转眼碎裂开,消散无形,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碎金色的流光倒是照的空白愈发熠熠,流转期间不曾停歇,如同在骄傲巡视属于自己的领地。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又在下一个呼吸变成空白,纪评确信自己刚才一定受到了什么影响,他抬手捂住眼睛,感受到眼珠在自己的手心不安分的转动。
“自由”抓住了这个瞬息主动断开了所有联系,销声匿迹把自己重新藏进世界海。世界海倒还想再温柔抱抱它的另一个、或许是许久未见的孩子也就是纪评,但海浪止步于缝隙之前,犹豫不决。
……纪评实在觉得自己现在这种莫名想喊妈妈、母亲的想法很古怪,还是没主动回应世界海,他松开手,低下视线,发现“自由”还给他留了个纪念品。
大概有成人手腕粗细、半臂长的触手被齐根断去,横截面是颜色非常均匀的黑灰,它正在地面上努力蠕动,但不得其法,蠕动了半天还是停在原地。
纪评抖了抖了脚上腿上的冰屑,弯腰想把触手拎起来,手掌刚挨蹭过地面就被底下几片脆弱的叶卷住手指,他不得不换个姿势蹲下来,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叶子的纠缠。
“我养了很多东西,”纪评其实对这句话有点心虚,但他还是坚定的说,“很有经验了。而且,除非你能自己回去,不然我不可能放你走。”
他边说边勾连星星,还没有来得及表达什么,国王星星已迫不及待追问:“您刚刚想到什么了吗?”
“很遗憾,”纪评镇定地回应,“首先,谢谢关系,其次,因为某位尊贵的存在,即便想到了,答案也是没有。最后,短时间内,‘自由’肯定不会找上门了,我看了下,祂来和走都很悄无声息……诗人呢?”
他现在说诗人,说的肯定不是他自己,外交官星星很委屈:“壳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