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紧张地攥紧了手。
郑璐微微上前一步，取掉墨镜，露出那双标志性的狐狸眼，未施粉黛也漂亮的让人心惊。
她眼里没什么情绪，只淡淡地扫了季霜一眼，微微伸出手，“你好。”
季霜赶紧回握，好不容易才没结巴，“郑小姐您好。”
收回手的时候，季霜的手心都分泌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众人落座，郑璐就坐在季霜对面，邓莹和另一个助理样的工作人员坐在郑璐身后，一副真的只是来“长见识”的姿态，颇为谦卑。
但季霜心中清楚，今天这三位来，就是想来看看真章，掂量掂量她的斤两的。
会议开始，Tate简单做了论述。
“……华彩项目已经正式开始，我们的主设计师季霜亲自操刀，会最大程度上还原设计稿上的内容，接下来，就请我们的主设计师为大家介绍一下此次项目中最为重要的应用原料——季设计？这边可以吗？”
迎上Tate投来的带着微笑的目光，季霜稳住怦怦的心跳，微微颔首起身，走到了众人面前。
投影荧幕上是她前一晚做好的PPT，灯光微暗，唯有季霜这里亮着电子设备莹润的光芒，季霜顿了顿，正要开口时——
她看到江予身旁的助理忽然抬手，示意她先不用开口，而后助理便凑近了跟江予低声说了句什么。
莫名的，季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坐在首位的顾钦也是几不可察地皱眉，而后侧首看向江予，眼神里装着的疑问十分明显。
江予听着助理附耳过来的话，面上的轻松褪去几分，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
Tate看得分明，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朝季霜投去目光，四目相对时，Tate下意识觉得季霜的表情不对。
“会议先暂停一下吧。”江予忽而开口说着，语气很淡，近乎于冷漠，“顾总，借一步说话。”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会议室内的人都有些微微的哗然。
Tate叫季霜先下来，两人坐到一处后，Tate问她：“刚刚表情那么难看，怎么了？”
季霜的唇瓣有些轻微的颤抖。
第六感告诉她，出事了。
而且十有八九，是跟她手里的透明漆有关。
可谢子文都说了，陆泽不会——
季霜脑子里有点乱，开口声音艰涩，答非所问：“会，出事吗？”
Tate下意识看了眼会议室大门的方向，选择先安抚季霜，“可能是江总那边有什么事，别多想。”
能有什么事？Tate如是想，季霜跟江予乃至于郑璐，此前都没有任何私交。
肯定不会出事。
不多时，刘助理忽而进来了。
他的表情也凝重，推门进来之后目光直直投向季霜，“季设计，顾总叫您。”
季霜下意识站起身来。
她余光瞟到郑璐那边露出迟疑又不耐的神情，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而邓莹一直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不出意外是在了解当前的情况。
季霜稳住心神，出了位置。
临出门之前，季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邓莹已经收起了手机，正附在郑璐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而Tate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有担忧，更多的则是疑惑不解。
季霜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收紧，鼓起勇气跟着刘助理出了门。
她没有多问，而是径直去了总裁办。
进了门，就看到江予坐在顾钦对面，两人此时都朝她看来。
两人的眼神各不相同，江予是似笑非笑，看着让人有些不适，而顾钦更多的则是肃穆，在季霜看来，似乎带着隐隐的问责。
季霜心里基本上已经确定，她拿的透明漆并非自己制作一事，或许已经暴露。
该怎么说？如何说？如何将事态挽回？
季霜头脑风暴，太阳穴都跟着发胀。
在她有限的人生经验里，季霜一时间根本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及说辞，来应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诘问。
没办法，唯有先致歉。
或许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遇在今天就会终结，但这件事的确是她做得不对。
她该道歉。
走到近前，季霜垂着眸子，声音沙哑颤抖，“顾总、江总，很抱歉，我——”
“抱歉什么？”
顾钦的话语声忽地响起，带着不解和愕然，似乎很震惊季霜为什么说这话。
季霜也同样错愕，她抬眸看向顾钦，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这情况属实有点抽象，季霜本就乱七八糟的方寸更是摇摇欲坠，她不解地看着顾钦，又看看江予。
对方似乎也有点不解，要笑不笑的，目光在她跟顾钦之间来回逡巡。
片刻后，江予忽而笑道：“你们俩挺有意思的哈，老板道完歉员工道歉，这是你们Ivan的企业文化吗？”
季霜彻底傻眼了。
江予这话什么意思？
顾钦也跟他说了抱歉？
好端端的，顾钦跟江予说什么抱歉？
季霜愕然地看着顾钦。
“……这件事也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跟你说明。”顾钦取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如果你介意这件事，合作可以中止，我可以安排别的秋冬系列设计跟郑璐去谈。”
季霜听得越发云里雾里。
江予看了眼季霜懵然的表情，失笑道：“季设计都懵了，不跟你打谜语了——季设计的父亲，是学术造假的那位季教授吧？”
季霜瞳孔微微放大。
原来……是这件事。
她还以为——
“我呢也是刚听说这件事，所以提前确认下。其实在我看来这事没什么，只要季设计最后拿出的东西没问题，你家里长辈坐过牢我都管不着。只不过呢，我没意见不代表郑璐没意见，她比较吹毛求疵。”
有季霜在，江予没像之前似的锐评郑璐，给了相对温和的评判，“如果她知道你父亲先前因为学术造假被美院开除，肯定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毕竟她的身份放在那，多少人盯着她，就盼她一朝跌下马来，那些人好踩着她上位。”
“所以这件事，就有点棘手了。”
江予这边说完，季霜只觉得站都站不住，地板都烫脚似的，让她下意识的只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