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辉的建议让季霜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现在恨不得给季国峰和林春云送出去旅游，最好是出国旅游那种，让他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等一切事态解决之后，再给两个人接回来。
哪还有上赶着给林子涛机会，让刺激季国峰的道理。
季霜对于王自辉的建议不置可否，谁知道当晚回去之后，就接到了季国峰的电话。
季国峰问她有否找到林子涛，说见面的事。
季霜本想搪塞过去，谁知道季国峰下了死命令，说无论如何，一定要约见这一面。
挂了电话，季霜万分无奈。
她想跟谢子琰商量这件事，但思来想去还是找律师更为妥当。
咨询过后，律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私下见面虽然不太妥当，但只要保证林子涛在见面的时候，不会起什么小心思，或许让季教授跟他见一面，反而是好事。”
季霜思索一阵，反问道：“你是说，只要保证林子涛不录音，不说什么引导性话语，就可以？”
“对，是这个意思。”
问过律师，季霜深思熟虑一个晚上。
这一晚上季霜没有合眼，第二天清晨，她直接拨通了林子涛的电话。
这人像是在她联系自己，接的很快，接通之后仍旧是云淡风轻地笑着说话：“师姐，有事吗？”
季霜懒得再跟这个人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开口：“我爸想跟你见一面。”
那边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林子涛没有了之前的慢条斯理，声音从听筒里都透出冷漠——
“有必要吗？”
季霜冷笑，用了激将法：“怎么，你不敢见？害怕面对他，是因为做下的亏心事太多了吗？”
林子涛笑了一声，像是无奈，又像是轻蔑，“师姐，你还是这么的自信——什么时候见面？”
“如果可以，今天，现在。”
季霜没有约在其他地方，就将见面地点约在了季家漆铺。
她亲自过去接了季国峰和林春云。
原本没有林春云的事，但林春云态度坚决，一定要过来，说是要跟季国峰共同面对。
季国峰进到工作室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许久都没说话。
倒是林春云，进门之后参观了一番，最后还自发地提出，说有空要过来帮忙打扫打扫卫生，给季霜做点饭。
气氛轻松了一些，季国峰也终于开口说话。
他让季霜把之前做的大漆给他看，看的时候表情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季国峰忽然开口，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叹息：“林子涛那孩子，其实跟你一样的有天赋。”
季霜愣了一下，她不太明白，“您从前从来没说过。”
“我没说过，是因为我知道这孩子的心术不正，心思完全不在漆艺上，我那时候以为有我的教导，能让他走上正轨。”
身为曾经的美院教授，扬州颇具盛名的漆艺大师，季国峰自问自信了一辈子，但最后却栽在了那么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身上。
这些年很多时候他想起林子涛，竟然没觉得厌恶，只觉得惋惜。
他想，如果这个徒弟如他所想地走上正途，现在林子涛的成就，绝不会比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差。
可惜了。
季国峰也后悔过，后悔自己太过自信，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林子涛的人性。
对，他早就清楚，当年那些事跟林子涛脱不了干系，但季国峰已经懒得计较，他那时候只想季霜好好的，最好远离漆艺，过平凡的、普通人的生活。
可他的女儿要当英雄。
他怎么都劝不住。
“爸，林子涛这个人，他现在和当初完全就像是两个人，我还是觉得今天的见面，未必会有什么效果。”季霜开始给季国峰打预防针，“如果他说了话，别放在心上，那些全都是他骗人的——有我在，我会处理好一切的，好吗？”
季国峰瞥了女儿一眼，“我活了多少岁，你活了多少岁，别把你爹想的太脆弱。”
季霜无奈，还想说什么，被林春云给拉到一边去了。
“……来之前你爸爸就说了，他知道你不让他见林子涛，是怕林子涛说了什么话刺激他，他都知道的。”林春云轻声说着，“他还说，原本是该他来做这些事情，结果反倒让姑娘保护老子了。他觉得很对不起你。”
季霜怔愣地看向进到制漆房内的季国峰。
她从未想过，季国峰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春云见状笑了笑，颇为亲昵地帮季霜整理了下有点凌乱的头发，“小霜，你爸爸心里还是很疼你的，只是不好意思说。”
季霜心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涨满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然而很快，林子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他快到了。
季霜安顿林春云去楼上等，没什么事不用下来，自己则出门在外面等林子涛的车。
很快，一辆黑车缓缓开进街道，在季家漆铺门口停了下来。
林子涛从车上下来，西装革履，人模人样。
季霜冷冷地看着他，等他上前后挡住进门的路，漠然道：“要进去之前，先把手机给我。”
林子涛挑眉，“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防止你录音。”季霜懒得跟他废话，“进去之后屋里的东西也随便你查，我不会放录音设备。”
林子涛了然一笑，“原来如此。”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将手机拿出来给了季霜，“那师姐呢，师姐会录音吗？”
季霜冷嗤，“你会说什么有用的话吗？”
林子涛这个人阴险狡诈，不论是在法庭上还是私下里，跟季霜见面时，说话永远滴水不漏。
“师姐说笑了。”林子涛闻言笑了笑，丝毫不以为忤，“师父在里面久等了吧？”
季霜领着他一起进去，在制漆房门口轻喊了一声，“爸，人来了。”
不一会儿，季国峰从里头出来了。
一出来，看到昔日的徒弟，季国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吭声。
林子涛倒是也坦然，笑着问候了一声。
“师父，这么久不见了，您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