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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为何要劝解吴用,因为他这些日子已渐渐想明白了,宋江走上梁山,其实也是违背本心的举动,不到走投无路时,宋江也是绝对没有落草之意的。

《水浒传》基本展现了宋江的一生,为吏,为囚,为匪,为官。但是,这四个阶段并非完整,而是少了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为学。

宋江看似黑老大,他本质上其实是个儒生。江州浔阳楼上宋江题诗,开头两句便是:“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可见宋江小时候是读过书的。

读书人的追求是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换种说法就是“仁爱、孝父、忠君、做大官”。

为什么宋江热衷于招安,看他做过的诗词就能明白,除了“忠肝义胆”就是“忠君报国”,重点突出一个“忠”字。

宋江做梁山老大后,好好的“聚义堂”也改成了“忠义堂”,招安,是宋江矢志不渝的志向,任谁都改变不了。因为他要完成自己的终极梦想——出将入相,光耀门楣!

当然,现在的宋江还只是一名小吏,他还没有经历过背井离乡的逃亡,没有经历过面颊刺字的屈辱,没有经历过刀斧加身的折磨和直面刽子手的绝望;同样,他也没有经历过各路英雄豪杰闻名便拜的荣耀,没有见识过江湖人动辄托付性命的豪情,更没有“袖中出剑秋水流,血点斑斑新报仇”的淋漓畅快。

在郓城县,宋江混得风生水起,从为吏的的标准衡量,他已经很成功了;但从江湖的角度来看,此时的宋江还只是个雏儿。

吴用到来之前,武松还心怀忐忑,他担心天机星吴用与宋江会一见如故,兴趣相投。此时却心中大定,吴用是个天生不安分的人,早就有草莽中称雄的想法了,既然如此,现在的宋江,真就没资格和自己争!

吴用看中了梁山,自己拥有梁山,简直是不谋而合。

“二郎这话不对,咱们兄弟同桌共饮,意气相聚,可没什么不同。”宋江笑眯眯道。

武松道:“是小弟失言了,我所说的不同,是公明哥哥走得堂堂正正大道,武二被逼无奈,只能乱世求生机,草莽山林里寻活路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过几日我也去梁山瞧上一瞧,都说那里好,又不知好在哪里,喝酒喝酒——”晁盖兴致极高,又举起了酒碗。

吴用自从前面说了些话,之后几乎一言不发,只笑吟吟附和着,看来是觉得自己失言了。武松倒是理解他,谋士谋于心,不到关键时刻是不愿多说话的。

但是,此时的吴用也只是雏鹰一只,怀着满腔抱负,一时没忍住多说了几句,也有情可原。

武松觉得很有趣,在《水浒传》中,这三人要等到政和五年才登场呢,自己抢了先机,在政和四年见到三人,也看到了三位大佬不成熟的一面。

喝光了三个酒坛时,宋江和晁盖都醉了。

吴用没醉,因为他每碗酒都不倒满。看似一碗只差那么半寸高度,但碗是下窄上宽的,上面这半寸也有小半碗了,如此累积下来,他比别人少喝了许多。

武松也没醉,他的酒量天生就大,这种低度米酒,他自己喝一坛都没事。

晁盖的醉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吆五喝六,天老大我老二那种,说话声音震耳欲聋,一个劲儿嚷嚷着要去梁山划船,武松嫌他吵闹,又连着灌了他三碗酒。

于是,第一阶段结束,进入第二阶段。这一阶段的晁盖蔫了,双目发直盯着面前的酒碗,时不时打个酒嗝,一言不发。别人举起酒碗时,他的动作也慢半拍,但仍是一饮而尽。

宋江和晁盖恰恰相反,晁盖闹腾时宋江就笑吟吟地看热闹,待晁盖安静下来,他却慷慨激昂起来。先是骂顶头上司郓城知县,接着又骂一众同僚,在他口中,个个都是他贪官污吏,对不起每月的俸禄,更对不起浩荡皇恩。

骂完了官吏,宋江出去靠着墙根放水,回来后道:“二郎,你可惜了,凭你的本事,到边疆去真刀真枪搏个出身,必能封妻荫子,唉……”宋江长吁短叹,看上去十分惋惜。

武松也很领情,道:“公明哥哥说得对,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宋江被不软不硬顶了一句,又来说吴用:“加亮先生,我也不知你学的什么道术,却知道你是个有学问的,何不去郓城县吏房谋个职务,他日未尝不能做到典史、主簿。”

吴用道:“在下本没什么才学,能在这里教孩童读书,已是知足了。”

宋江一指武松:“先生不是要上梁山?二郎正好在此,有什么话不能当面?”

吴用笑道:“说笑而已,区区一介书生,只会酒后狂言,杀鸡都要躲得远远的,还敢上什么梁山?”

宋江长叹一声:“人在世上行走,说不准那一日就遭了冤屈、受了劫难,什么都说不准的……”

说完这句话,宋江把酒碗一丢,倒在地上便睡。

武松和吴用看着面前两个醉汉,心中感受大抵相同。宋江和晁盖,一个是聪明人,一个是糊涂人。

聪明人纠结得多,痛苦也就多,糊涂人目标单一,倒是快乐更多些。

吴用唤几个庄客过来,叫他们将晁、宋二人抬到床铺上歇息,后院只剩他和武松两个。

“二郎,梁山如今有多少人了,官府来捉拿,你要如何应对?”吴用连一句开场白都没有,直接问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武松将梁山状况如实告知,道:“眼下来看,只有钱够花,别的什么都不够。”

吴用笑道:“什么时候缺钱了,那才是真的实力壮大呢。”

武松起身郑重抱拳道:“先生若不嫌梁山寨小人寡,请上山助我!”

吴用道:“在下不过是个教书先生,二郎为何信我,莫非真是听了阮家兄弟的话?”

“我只信自己这双眼睛,先生若不去,我绑也要将你绑了去。”武松道。

吴用一怔,道:“二郎好不讲理!”

武松笑道:“我本山贼,还讲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