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羊为例吧,”柳烟桥想了想,道,“绵羊是一种在温顺不过的动物,其食物甚至只是草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温和这样不喜争斗的动物,若是将它们圈养起来,没收它们随意觅食的自由,每日只给数量稀寡的草料,它们也会自相残杀。”
柳烟桥认真看向他,轻声开口:“何况是人呢?”
“人与羊不同,”钱彦理有些动摇,但还是道,“她们……本可以不争。”
“困兽夺食,安能不争?”柳烟桥反问,“宅院中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困兽?她们的勾心斗角,又何尝不是困兽之争?”
她放轻了语调:“……公子不明白,因为你是男子,你可以离开那方小小天地,但她们,离不开。”
“或许她们之间的争斗曾波及于你,但我却觉得那不是她们的本意。”
“这样的说词于公子而言,或许不太公平。”她说,“但她们也未曾有过公平。”
钱彦理沉默良久。
见他沉默,柳烟桥继续开口:“公子说宅院中女子庸俗狠辣,你的姨娘也在其列。”
“公子的事,我粗略听过一些。”她将语速放缓,“你由姨娘抚养,按理说应该多少有些情义。”
“公子走到如今,公子的姨娘待你不好?还是说,对你没有一丝帮衬?”
她的反问让钱彦理顿感羞愧,男子别开眼,低下头,不去瞧她。
柳烟桥见此,明白了他的沉默,继而道:
“本质上,她与你的父亲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都是竭尽全力去托举你,成就你。”
“你以你父亲为荣,却以你的姨娘为耻。不过是在你看来,令尊给你的东西更为体面。”
“可公子默默于府宅数十载,近年才被人所知。其中苦楚缘由,我大概能猜到些许。可公子不该埋怨厌恶自己的姨娘。”
“公子说自己姨娘狠辣,可我却想说,若此刻身居此位的是公子的姨娘,你所得到的、拥有的,要远比如今多得多。”
沉默,长久的沉默。
“……”钱彦理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钱某受教。”
“那我便告辞了,”他说罢,有些无地自容,只想赶紧离开,拱手告辞,“年关将至,祝姑娘阖家团圆,新岁顺遂。”
柳烟桥回礼:“祝钱公子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钱彦理听罢,再次拱手,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