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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影一向记性不好,等在深山老林里看见那一袭白衣的青年,她才恍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烫手山芋。

“你怎么在这里?”祝影托腮估算了一下距离,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不在老宅里好好待着,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肃桐山。

那名为鹤归山的青年坐在杏树的枝桠间垂眸看着她,似乎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最后只是轻飘飘地落下来,微微俯身拱拱手:

“独居古宅难免拘闷,在下有意避开了生人想要散散心,顺便…寻些药草治病。”

“寻药草,你生病了?”半仙之鬼当然是不会生病的,但是祝影想的更多,短短一瞬间就有无数霸道鬼王爱上我诸此之类的剧情在脑海中闪过。

在一个雷霆交加的一夜情,无家可归的美丽女主无意间踏入了这古老的宅院,和里面的邪魅帅鬼开启一段惨绝人寰的旷世奇恋…

“祝姑娘?”带着翠绿指环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青年有些忧虑地微微蹙起眉头:

“姑娘在想什么?表情好生…奇怪。”

“嗯?没什么。”祝影摆了摆手,又把话题拐了回去:

“你这样的鬼神也能生病吗?需要什么草药?我说不定能给你寻来。”

“鹤某不胜感激,劳驾了。”青年摘下自己左耳上的一只玉坠子送与她,将那药方子复述了一遍:

“九叶重楼二两,冬至蝉蛹一钱,煎以隔年细雪。”

听完鹤归山给的药方,祝影眉梢一挑,又将那玉坠子又送还回去:“这药方我怕是凑不齐全,可真是难为人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鹤公子的酬劳,我是没法收下了。”

九叶重楼二两,冬至蝉蛹一钱,煎以隔年细雪,可解相思之疾。

药草重楼,一般为七片叶,有医解蛇毒的功效;药草蝉蛹,可生津止渴、消食理气、祛风、长阳气;细雪又名作无根水,最是纯净清纯。

可那重楼七叶一枝花,蝉蛹无冬只见夏,落地细雪难隔年…终是良药难觅,相思无解。

祝影退还的手被青年的折扇轻轻抵住,又施了力推了回去。那黑发的青年摇头轻笑,低声反驳她的话:

“夏枯即为九重楼,掘地三尺寒蝉现。除夕子时雪,落地已隔年。过了离别时,相思亦可解。”

“此话非然。”祝影手腕一翻绕开扇子,又把耳坠往前递,一面伸手一面辩驳:

“夏枯难得九重叶,三尺蝉蛹非寒蝉,唯有落雪似可觅,可三味缺其二,相思如何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鹤归山收回折扇后退两步,礼数周全又不容拒绝地避开了祝影的退还。

“还未问及,祝姑娘怎的也在这里?”

“感受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还以为又有新的存在闯入了。”祝影收下了耳坠,身上也没什么好作为回礼的,就先在心里欠着,等找到机会再回赠好了。

“原始如此…是在下添麻烦了。”青年又是万分歉疚地道歉,抬手要解下腰间的配饰做赔罪,又被祝影伸手摁住。

只是指尖和手背的接触,就让青年像是被火焰燎到一样一下子跳开好远,煮熟的虾子一样红了大半面颊。

祝影这才想起来这是个恪守礼数的古人,低声道了好几句冒犯,清了清嗓子打破尴尬:

“关于你的安置问题…总是拘束在古宅里也不是个事。若是你能做到隐藏自己的身份,也可以试着融入如今的尘世中?”

“大人不怕我借此机会为祸人间吗?”青年的一双黑眸中满是笑意,竟也看不出来他是在说笑还是带了几分认真。

“没什么好怕的,我会重点关注你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及了他喜悦的心弦,听得祝影此言,青年的笑意反而更灿烂了几分,对她做了一揖:

“那就劳烦大人了。”

两人顺路而行了一段距离就作别,向着我不同的方向离开。

毕竟是堵不如疏,长得好看+千年鬼仙身份+知礼克制人设+曾受背叛心伤…这不妥妥的霸道鬼王爱上我的经典人设?还他大爷的走的是救赎流。

所以与其让他待在一个老宅子里见着个人就深深爱上,还不如让人多接触如今的人类社会,还能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监督。

千里之外的老宅她总有看顾不上的时候,到时候再闷声作大死,搞出个什么为了爱人献祭整个天下的戏码,她哭都来不及。

好巧不巧,她这想法正中鹤归山的下怀。虽然鹤归山本人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现在脑子里乱乱的,或者说不是现在,早在今天两人见面的那一刻,他就大脑一片一片空白,全凭身体自己操控自己说话动作了。

他回到后罩房,坐在自己的棺材前托腮复盘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越想越觉得自己冒犯放肆,面颊的温度越来越烫,最后实在是羞窘难耐,以袖掩面打开棺材躲进去了。

熟悉的漆黑环境让人内心稍稍安定,青年稍稍平复下来,只是耳朵还有些热。他这才想起来了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耳。

那里本应该有一个弦月莲花汉白玉坠,现在应是在那人的口袋里了。

他送了她一个耳坠,她收下了。

鹤归山又捂上自己的面颊,嘴角克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送耳坠代表一生一世聆听爱人的心声,有着相伴终生的寓意。他心里很清楚,那人并不一定知晓这些,但是并不妨碍他感到开心。

等到收敛了笑意,他又患得患失的懊恼起来,又为这送耳坠的僭越行为感到自责了。

明明已经在心底告诫过自己,此间世界的她与他没有牵连,也没有道理要为那不知哪一世许下的承诺对他负责。

她合该是自由的,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去叨扰她正常的生活。这个世界的她并不亏欠他什么,也没有理由要和他在一起。

是他还留恋于往日的幻象中固步自封不愿走出来,理智告诫着远离,身体却在叫嚣着接近。

已经覆灭了的王朝的余孽…也应该和往日辉煌一同化作尘土深埋地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