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眯着眼,停留在江南官员身上,有那么片刻。
确认过眼神,你们就是我要找的人,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意图明显不过,更加让众人想入非非。
礼部尚书宋濂眉头紧蹙,看一眼跪在地上大呼小叫的广东官员,嘴角微微上扬。
宋濂知道,广东官员全军覆没了。
你们这是明目张胆的拉帮结派,虽然是为广东讨回公道,大义灭匪,可是,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匪?
按照朱皇帝的话说,是匪也是你们这些当官的逼的,朱元璋文化低,但话糙理不糙。
逼反百姓,又在朱元璋面前状告百姓,当了婊子立牌坊,真当陛下是傻子?
宋濂不禁苦笑,这样的傻皇帝多了去了,但绝对不会是朱元璋。
果然朱元璋道:“北方鞑虏,西方吐蕃,南方未服,连年用兵,咱虽然有心,实乃无力,这种人祸简直让人厌恶。
徐本有奏,广东官吏横征暴敛,激起民愤,朱亮祖已经很尽力了,不日即可建功,爱卿平身,不必担心。”
朱元璋活稀泥,这是有人要广东乱,和我老朱有什么关系?
众人哭,不起。
朱元璋不急,他想等等。
御史大夫陈宁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据臣了解,广东匪患是人祸,也不是人祸。”
陈宁以前是张士诚的官,张士诚死了之后,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朱元璋的官,也是大明官员。
广州水灾,陈宁进京请求朱元璋减免百姓赋税,朱元璋觉得陈宁是个好官,体恤民情,不但减免赋税,而且提拔陈宁。
陈宁原名陈亮,也是这次朱元璋赐名宁。
后来提拔他去苏州做知府,苏州收税,不交税的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烙铁烧红,直接上刑。
当地人称他为陈洛铁。
那时候,为了快速稳定大明,官员都是当地士绅名流推荐的,朱元璋对这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私下里曾经劝陈宁,对待江南士绅不能这样,来硬的不行。
陈宁不听,陈宁的儿子也劝,陈宁活活把儿子打死。
至于儿子是不是被江南士绅蛊惑,或者是陈宁觉得儿子已经背叛朝廷,大义灭亲,那就不得而知了。
“民怨”极大,朱元璋也不喜陈宁杀子,就把陈宁调去看粮仓。
想着让他冷静冷静,胡惟庸案用人之际,陈宁就被调往京师,这种人才是刀,才是真正的酷吏。
朱元璋看向陈宁:“陈爱卿,人祸与人祸又有什么不同?”
陈宁转身盯着宋濂:“据臣了解,人祸并非广州人祸,真正的人祸是出自庙堂之中。”
朱元璋眼神微微眯起:“陈宁,不可妄语。”
陈宁微微一笑,没证据的事咱不乱说,有证据那就不是妄语了。
陈宁道:“根据原苏州府指挥使蔡本所供,苏州府牵连胡惟庸案官员四十三名,杭州官员三十一名。
一共七十四人,大理寺名册上记录的清清楚楚,到刑部核对案宗,官员少了二十名,羁押官员又少五人,陈宁作为御史有权奏报,问问清楚,被释放的二十五人以何名义,被羁押的四十九人又犯何罪!”
刑部顾礼拱拱手:“陈大人所说,刑部都有记录,你可以去翻翻案宗。
每一个释放的官员都是清白的,当然,被定罪的官员也是证据确凿的。”
陈宁点点头道:“我相信顾大人的话,也相信刑部,大理寺。
不过我想问一句,为什么被勾掉名字的二十五位官员,都是江南人?”
陈宁笑笑,看向宋濂道:“宋大人,你孙子宋慎也在其中,你是金华人吧!”
整个朝堂死一样寂静,李善长,陶安一起看向朱元璋。
为什么?淮西勋贵的人一个不勾掉,陕西,北方的不勾掉,江南官员就金贵?
宋濂弯腰:“臣有孙宋慎,先君后臣,他是大明的官员,犯不犯错,应该是大明律说了算,大理寺,刑部自然审理清楚,不知陈大人何意?在为宋慎鸣冤吗?”
御史中丞涂节一步跨出:“陛下,臣有本奏,臣参御史大夫陈宁,勾结胡惟庸意图谋反。”
李善长脑袋有点晕,这御史怎么窝里斗?
朱元璋看向涂节,眼睛里只有疑惑。
涂节递上奏疏,朱元璋翻开看看又合上,看向陈宁道:“陈宁,涂节告你谋反,你可有何话说?”
陈宁笑笑:“陛下,臣就是不看涂节的奏疏也知道他说什么。
无非是说臣对陛下不满,联合胡惟庸造反,然后拉拢他涂节,涂节对陛下忠心耿耿,秘密告发。”
陈宁大笑:“陛下,我陈宁唯一的儿子都打死了,我造反何用?
陛下,像我这种死谏的臣子,不被陛下砍了,早晚死在奸佞小人之手,涂节混肴视听,以掩盖二十五位官员释放真相,臣请陛下,把我和涂节一起砍了,臣以死明志!”
李善长感觉脑子不够用了,这是玩的那一出啊?
不过淮西勋贵的文官被砍一半怎么回事?
这是江南文官在用胡惟庸的手清理淮西勋贵。
莫非徐达说的海贸真的如此重要?
淮西勋贵也参与到海贸之中?
胡惟庸依靠的就是淮西勋贵,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杀胡惟庸,那么淮西勋贵能好的了?
李善长看一眼浙东党主心骨宋濂,隐隐觉得,江南文官以宋濂为主,御史们一边倒向朱元璋,一边倒向宋濂。
朝堂之上,刘伯温死后越来越清晰了。
淮西勋贵,江南士绅为首的浙东党,朱元璋,还有不露山水的孔家。
李善长瞟了一眼徐达,徐达眉毛挑了挑。
李善长走两步道:“陛下,臣有本,可命蓝玉水师转道广东,协助朱亮祖剿匪,一来能让倭寇远离广东,以免雪上加霜,二来,蓝玉兵多将广,可遏制匪寇。”
李善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既然你们报团玩,那咱就抱团一起玩。
你们不是想拿胡惟庸清理淮西人吗?
那我就告诉你们,什么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