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我……
李云峥的心头一遍又一遍默念着,生出万般感慨。他来找她,不为别的,只为看清未来的路,只为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寻求一丝温暖。
当她说出这句话,他如狂风暴雨般的内心,一瞬间平静如水。
“珑儿,我应该欢喜麽?我知道了自己的真实名字,我是回鹘拔野将军的儿子,我叫抜野·古光治……”
一字一句说着,李云峥的鼻子不由自主的酸涩,撕心裂肺的痛楚阵阵袭来,这个事实,是多麽的残忍,将原本相爱的两个人硬生生隔阂成两个世界的人。
卫慕玲珑强忍着泪水,点点头,哽咽道:“云郎,我为你高兴。还记得小时候,你逢人便问可见过你的亲生父母,你是做梦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现在终于如愿了……拔野将军……我的云郎,原来是战功显赫威风凛凛的将军的儿子……我真为你欢喜……以后,我唤你拔野可好?”
看着她强颜欢笑的面容,李云峥终于落了泪:“珑儿,我不知……我不知该怎么办?我……我或许……要离开你了……”
“你要去何处?”卫慕玲珑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相反,极其平静的问道。
“或许我会去个幽僻之地……孤老一生……”
“云郎……”终于,她的泪水喷涌而出,情难抑制。
这番对话,被潜藏在附近的赵一凡听得一清二楚。他竟没想到,李云峥会下狠心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由钦佩万分。再想起今夜来王宫的目的,他只觉哭笑不得。他已下了决心,若李云峥真要执意带走卫慕玲珑,他便会见机行事,助他一臂之力。现在看来,他此番进宫实在是多此一举。
李云峥金盆洗手,退出这是是非非,对于赵一凡来说,虽有些遗憾,不能为己所用,但却算不上太坏的结局。至少,少了个对手。
就在赵一凡打算全身而退之时,卫慕玲珑突然拭干眼泪,坚定道:“云郎,你不必走……他不会伤害你的……我会保护你……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夏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们还可以经常见面……这样,我已是知足了……”
她的眼睛有力地望着他,带有着强烈的期盼和渴望。这样的对视,尤其是在微弱的灯火下,伴着迷离和怅惘,让李云峥些许晕眩,只为了这一眼,他便可以轻易的放下一切。
“珑儿……我,我应你……”
他明了,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自己,他又岂能辜负她的痴心一片。即便是被万人唾弃,活得生不如死,尊严遥不可及,他也愿离她近些,默默陪伴她,默默守护……
突然间,石板路的尽头传来阵阵急行的脚步声,将二人惊醒。明晃晃的灯火,在深夜格外怵目,如一条巨龙,吐着烈焰,张牙舞爪。
是李元昊来了!
赵一凡大骇。对于李云峥的新决定,他还来不及思考,更棘手的境况又出现了!再看卫慕玲珑,她将头上的金饰微微理了理,面色极为平静的等待着夏王的到来。李云峥则迅速退至一旁,垂手而立。
片刻之后,二人从容不迫的行跪拜大礼。
李元昊的到来,绝非偶然。当他得到消息,就即刻结束了宴会,匆匆赶来。这个极其自负的男人,自是不肯自己的王后心里想着别人。卫慕玲珑,是令他动心的第一个女子,他不惜一切得到了她,对她的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表面上对她有多冷淡,心中,对她就有多热烈。
他坐在轿辇上,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二人,随意问道:“天寒地冻,有何要事?李云峥,你说来听听。”
未等李云峥回话,卫慕玲珑抢先开口,镇定自若:“大王,不如回到寝殿——”
“爱妃,本王问的是李侍卫!”李元昊脸色一沉。
李云峥一个箭步上前,拱手恭敬回道:“大王,属下实在难以启齿。我来恳求王后娘娘为在下求个情,恳求大王饶恕昨日犯下的罪过,对于伊雅公主之事,在下无能为力。那个赵一凡神出鬼没,我实非他的对手。”
这个牵强附会的回答,让躲在暗处的赵一凡咧嘴苦笑。台阶给了,就看李元昊顺不顺着台阶走。
“爱妃,你打算怎么为他求这个情?”李元昊眼珠一转,审慎的目光盯着卫慕玲珑。
卫慕玲珑莞尔一笑,语出惊人:“大王,我已应下他,要他出宫自谋生路,既然他如此办事不力,就该让他人取而代之。一来可以儆效尤,二来也遂了他的意。我如此思量,不知大王可满意?”
“李云峥,你亦是此意?”
李云峥低着头,额头已冒出一层细汗。他深知李元昊素来疑心颇重,方才珑儿的话已是走了一步险棋,自己若不留神,便会犯下二人早已串谋一气的重罪。
稍作思量,他谨慎回道:“娘娘恩威并施,在下钦服。”
此时,跟在李元昊身后护驾的拓跋岩,听二人言语,再勾连起昨日一些情景,隐约觉得其间必有隐秘之事。否则,好端端的,为何将李云峥逐出宫外?更何况,他常年跟随大王身边,早已不可或缺。若非二人有串谋,就是李云峥心怀鬼胎。
顾不得多想,拓跋岩忙上前,想凑在大王耳边耳语几句,提醒他务必三思。
不料,李元昊一把将他挥开,手触了下鹰钩鼻,反问道:“爱妃,我若不允,又当如何?”
“大王说笑了,这点小事我若做不得主,这个王后……我当着实在无趣。不如主动让贤,依我看,野利妹妹为人爽直能干,又深明大王所思所想——”
提到野利氏,李元昊心生厌恶,这些日子为了伊雅公主之事,她已不知摔了多少名贵瓷器,妒性大发。
他忙截下她的话,阴笑道:“好了爱妃,你的事,我何时不依了?”
说着,他冷眼看向李云峥,不管是什么事,这个回鹘人迟早留在身边都是祸患,现在不如就借机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