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林风儿一改近日来男子的装扮,而是换回了女装。粉面朱唇,柳叶细眉,双垂螺髻,钗环叮当,赵一凡不觉竟看痴了,忘了人间。
直到她嗤嗤笑出了声,露出了两颗俏皮的小虎牙,他这才回过神来。
“风……风儿……是你?”
赵一凡的嘴也不听使唤,打起了磕绊。
“不是我又是谁呢?”林风儿原地转了一圈,手臂张开,使了一分的内力让罗裙飘扬,“好看吗?七郎?”
她的眉眼灵动,侧头浅笑,更令赵一凡像失了魂一般,嘴角升腾起喜悦,挂到了耳根,下意识接道:“好看,真好看……”
“七郎,今夜月色难得,不如我们去赏月罢……”
说着,未等他回音,手臂轻挽,携着飞身上了不远处的一处阁楼之上。那里,有一处凉亭。
直到看到近在咫尺的圆月,赵一凡的头依旧是懵的,像是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很快,他的理性冲破了迷雾占了上风,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忙镇定道:“林姑娘,天色已晚,我实在困意难当,恕在下就不奉陪了。”
方转过身,就听她打趣道:“怎么?难道还怕我一个小女子不成?竟要落荒而逃?”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回转摇摇头,尴尬一笑:“风儿,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强求呢?你这般聪慧的女子,也不会强人所难罢?!”
林风儿如风铃般清脆的笑声轻荡在心间,抬头深邃的眸子望向天边的那轮圆月,半晌,悠悠地说道:
“七郎,你是我爱上的第一个男子,也许是最后一个,也许不是……谁又说得清这人生呢……此刻,我只是想说,情起而深,长夜相伴,愿逐月华流照君。你知我情深便可,我亦无所求。这上元之夜,我情难自禁,此玉佩乃是贴身之物,还望莫要推辞……”
看着拖在掌心的那枚精美的玉佩,赵一凡的内心深受触动,这样勇敢的女子世间少有,晶莹剔透的玲珑之心更是难得,可是这玉佩却是万万不能收,一想到郡主或许会因此而难过,他的心抽动了一下……
“不……林姑娘,我……”
吱呀!
一个木头的声响突然打断了这一切!
二人寻声望去,只见阁楼一侧的窗户应声而开,一个衣着单薄的男子立于窗前,右手摸着下巴,脸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是他!
林风儿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之前饭时偶遇的那位公子。
正尴尬之时,只听那公子说道:“我说这位仁兄,姑娘对你有意,又何必伤她的心呢?爱妻美眷,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岂不闻芳华易逝,知己难求吗?”
赵一凡双眼打量着这位公子,凝眉不发一言。
林风儿却羞红了脸,没想到求爱不成,倒被人看了笑话。她心下一动,猛地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玉佩抛向星河璀璨的夜空,继而转身离去,随着飘动的衣袖风中留下一言:
“七郎,你若不想要也罢!”
那公子看了林风儿这番惊世骇俗的举动,惊讶之余却又一丝喜出望外,不由赞叹道:“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又对赵一凡道:“仁兄,你若接呢,自然就收下了姑娘的这份心意;可若是不接,那只能说姑娘爱错了人……毕竟,这可非平常之物……岂能眼睁睁看着玉碎心死呢……”
他在这边絮絮叨叨,赵一凡盯着那玉佩在明亮的夜空中愈来愈远,渐渐犹如天际的一颗星辰……片刻的功夫,又迅速下坠,像是一颗仙子落入了这凡间……
赵一凡无可奈何,轻叹了一声,只得旋即飞身而上,在半空之中稳稳地接住了那枚爱意满满的玉佩。
这才回身对那位公子道:“你何时来的?躲在此处就为了打趣与我?!”
原来,这位公子就是逍遥门二郎的小儿子,名叫陈秋叶,年方二十。听命父亲之言,已在此地等候多日。
幼年之时,曾在赵府住过一阵,与赵一凡十分投缘。长大之后,却甚少见面。没想到,当初那个又小又弱的跟屁虫,如今长成了高大英俊的美少年。
第一眼,赵一凡只觉得眼熟,一听他说话,倒是万分确定,还是那么贫嘴。
“凡兄,这可不能怪我。”陈秋叶靠在窗框上,一脸堆笑,语气温婉,“我与那姑娘已打过招呼了,谁知她的心里只有你。可怜老弟我在这困得直瞌睡……”边说边又打了个哈欠。
赵一凡抿嘴一乐,快步而来,一抬腿跃进了屋内,双臂狠狠将兄弟抱入怀中,随后拍了两下肩膀。所有的忧愁烦闷都烟消云散,此刻,他只想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陈秋叶疼得呲牙咧嘴,笑闹道:“我这身板哪经得起你这么大力拍,还没走出灵州就散架了……”
赵一凡这才猛然想起,这小子自小就沉迷于斗蛐蛐抓蟋蟀,一让他练武就跟要了命似的,是自己手下没轻没重了。不过,转念一想,他爹叫这么个不会武艺的来,这不是来找死的吗?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那身板,问道:“你别有什么瞒着我罢?”这么个高大的体魄,不练武倒可惜了。
说着,顺手将玉佩轻轻弹向他的脑门。
陈秋叶来不及闪躲,脑门轻轻挨了一下,只得着急忙慌去接那玉佩,接了两三下竟没有接到,急得呲牙咧嘴风度全无,眼看着就要掉地上,赵一凡只得脚尖一钩,眨眼又牢牢攥在手中。
“我说凡兄,何必戏耍我呢?”
赵一凡乐得开怀一笑,调侃道:“叶子,见了你我高兴!随你了,你就算瞒着我我也高兴!我也不能把对付敌人的办法用在你的身上罢!”
二人说说笑笑,饮着二郎特命带的矾楼的美酒,直饮了个通宵,才合衣而眠。
午间,赵一凡的眼睛还困着,脑子却率先清醒了过来。想不到,京中的局势也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这纷纷扰扰的情报在脑内互相打架争吵,慢慢地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像是要将自己困住锁死,喉间扼住了呼吸……
猛地,他挣扎而起,吓出一身冷汗,原来是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