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遵从命令,拱手行了一礼。
“免礼,请坐。”
罗棠在下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静候她的吩咐。
薛杉杉见他神情拘谨,便更加亲和问道:“没想到罗御史会来到青阳府,你是何时抵达的?”
罗棠连忙回答,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御史,请县主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他又如实地告诉她,他是在十余天前抵达的。
“你的家人也一同来了吗?”
确认了罗棠的身份后,薛杉杉便派人去打探了一下,知道如今他们一家人暂时住在安置所的茅草屋里。
“是的。”
薛杉杉又问:
“我看你的报名表上所写,父已故,只余一母......”
薛杉杉本意是想关切地询问他的家人的状况,她听闻周诸城提及,罗家老夫人年岁已高,又身处安置难民的茅草屋中,且历经长途跋涉,已经患病,而且病情似乎有些严重。
然而,罗棠闻言后,立刻跪倒在地,神情愧疚又紧张:
“县主恕罪,臣......臣的确是热孝前来参考,但这是先父的遗愿,是他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臣无法忍受这样的机会被浪费......如今天下纷争不断,天灾人祸之下百姓流离失所,臣衷心希望能追随县主,为百姓做一些实事,不让先父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薛杉杉微微皱眉:“令尊用生命换来的机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棠立马将当初夏皇下令让叛逃边军连坐的事告诉了她,又讲了病重的父亲如何割腕自尽,只为换取他们一家人离开京城的经过。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这是先父的遗书,他交代臣在适当的时候交给县主。”
侍卫捧着书信,恭谨地呈献给薛杉杉,她轻轻揭开印泥,细细浏览了起来。
信上的字迹显得虚软无力,甚至有些潦草,显然是出自重病之人之手。
罗老爷子在信中写道,他的儿子罗棠久仰青阳县主的治理才干,虽未曾向他言明,他却深知儿子内心渴望投效县主。
自知时日无多的罗老爷子,担心今后要来县主治下会愈发艰难,于是决绝地提前结束生命,为儿子和全家创造出一个平安离京的机会。
他恳请县主不要嫌弃罗棠尚在热孝期间,怜悯一个父亲的临终遗愿,以及罗棠炽热的心意,允许他不必守孝便可出仕。
罗老爷子似乎怕薛杉杉不愿意收下罗棠,又在信中大力夸赞儿子,称他自幼聪颖,博览群书,性格刚直,善于进谏,尤其强调了罗棠的孝心,病重期间如何悉心照料于他,不离不弃。
字字句句,都充满了父亲对儿子那份沉甸甸的挚爱之心。
阅毕后,薛杉杉颇感唏嘘,亦明白过来为何罗棠谈及先父时忧虑不安。
受到后世观念的影响,薛杉杉并不认为守孝有多重要,然而在当下士大夫倡导忠孝的时代,不守孝且主动出仕自然被认为是大逆不道。
“孝道贵在心中,而非拘泥于形式。父母生前尽心孝敬,才是真正的孝顺,又何须顾虑身后之事。本县主从不拘泥于虚礼,你们也无需因此而忧虑。”
“节哀顺变,今后带着家人好好活着,才不负你父亲的良苦用心。”
罗棠未曾料到,县主不仅未加怪罪,反而以温柔的言语安慰自己,心中感动不已。
“感谢县主的体谅与关怀!”他诚挚地一揖至地。
薛杉杉示意罗棠落座,她不想再触碰对方的伤心往事,便转移话题,询问起先前令她好奇之事:
“罗卿身为朝廷命官,本可直接来投效本县主,为何却选择参加官员招考?”
罗棠神情严肃地回答:
“法度规矩,旨在遵循。县主已设立招考录用官吏的章程,臣岂能肆意违反。倘若未经公平竞争便借名声走后门,岂非对其他考生不公?”
听闻此言,薛杉杉露出欣慰的笑容:
“罗卿忠良正直,声名远扬,果真名不虚传。”
“县主过誉了。”罗棠谦逊道。
薛杉杉温和道:“本县主的治下,尚缺一位司法司长,经过深思熟虑,觉得罗卿最为适合。不知罗卿是否愿意接受此任命?”
自从得知罗棠便是那位闻名遐迩的御史罗棠后,薛杉杉便产生了这个想法。
他敢于直面权贵,刚正不阿,且曾揭露过诸多权贵的罪行,表明他不仅是一位敢于直言的谏官,更具有不一般的能力。
考虑到青阳府等地现有的司法实际需求,薛杉杉觉得目前最迫切的是建立完善的监察体制,而非仅仅在立法方面谋求提升。
在薛杉杉心中,她认为罗棠是担任司法司长的最佳人选。
此前,她已与周诸城就此进行商议,两人均觉得罗棠具备担任该职位的实力。
当罗棠得知这一消息时,惊讶得无以言表。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县主会在他刚抵达青阳府之际,便如此的看重他。
他当然知道,即便那些矢志投效的禁军,也是在江州城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方才得以接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