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翎却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的流云纹。
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想来是睡着了。
她侧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温君然的睡颜。
他的脸很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嘴唇抿着,看起来很安静。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又收了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对温君然究竟是什么感情,是愧疚,是怜惜,还是别的什么?
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吧。
夜渐渐深了,帐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冷月翎也渐渐有了睡意,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冷月翎坐起身,看到温君然正坐在床边的梳妆台前,由宫女伺候着梳头。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头发用一根玉簪束起,看起来清爽了许多。
“陛下醒了?”温君然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臣侍让人备了早膳,陛下快起来用膳吧。”
冷月翎点了点头,由宫女伺候着起身洗漱。
刚好今日休沐,不用早朝。
用过早膳,两人一起前往男子学院。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
离着男子学院还有半里地,便已能听见隐约的人声。
待到马车停稳,冷月翎撩开轿帘,视线所及之处,竟是黑压压一片人影。
学院建在京城东郊的一片开阔地,朱漆大门尚未悬挂匾额,门楣上空空如也,只悬着一道红绸,等着即将落下的御笔提名,哪怕如此,却已透着几分恢弘气象。
门前广场上,官员们按品级分列两侧,目光都落在冷月翎身上。
户部尚书忍不住低声与身旁同僚道:“陛下亲题,这所学府的分量,怕是要压过太学了。”
更多的是些穿着锦衣、面带拘谨却难掩激动的年轻男子——想来便是首批入学的贵族学子。
他们约莫百余人,按年岁高低排成几列,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的马车,带着混杂着敬畏、惶恐与热切的复杂情绪。
温君然先一步下车,回身扶她时,指尖的温度比昨夜暖了些。
“陛下请看,”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目光扫过那些学子,“这些学子,天不亮便等在这里了,他们都很珍惜学习的机会。”
冷月翎踏上地面,玄色龙纹常服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
她未看旁人,只定定望着那扇空悬的门楣。
门楣是上好的紫檀木,打磨得光滑温润,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她肩头,将那身常服上的暗纹照得愈发清晰。
“臣等参见陛下!”官员们率先跪倒,声音整齐划一,震得空气都仿佛颤了颤。
百余名学子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忙忙地跟着跪下,动作参差不齐,却透着十足的虔诚。
有几个年纪小的,膝盖砸在石板上发出闷响,也顾不上揉,只顾着把头埋得更低。
冷月翎抬手,声音清越:“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垂手肃立,偌大的广场竟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风拂过院墙边新栽的垂柳,发出簌簌的轻响。
她迈步走向学院大门,温君然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
穿过门洞,眼前豁然开朗。
院内铺着平整的青石板,两侧是对称的厢房,窗明几净,想来是学子们的居所。
再往里走,是一座宽敞的讲堂,匾额同样空着,堂前立着两株枝繁叶茂的古槐,树干需两人合抱,想来是移栽时特意挑选的,为这新院添了几分沉稳的气韵。
“陛下,这边请。”温君然引着她走向讲堂后的碑林,“臣已让人备好了笔墨。”
碑林处早已搭起了临时的案台,上好的狼毫笔、徽墨、端砚一字排开,旁边立着那块待题的匾额——与门楣上的是同一批木料,此刻被两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托着,悬在半空。
官员们簇拥着围过来,目光都落在冷月翎身上。
那些学子也被特许远远站着观礼,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辰。
有个穿靛蓝锦衣的少年,袖口被自己捏的皱巴巴的,嘴唇抿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攥着而泛出青白,却依旧努力挺直腰杆,生怕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刻。
冷月翎看着那块空白的匾额,又瞥了眼身旁温君然。
他正望着她,眼底的笑意干净得像初生的朝阳,只是那笑意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指尖在袖摆下轻轻蜷缩着。
她收回目光,提起笔。
内侍连忙上前研墨,墨锭在砚台上磨出细腻的声响,在这寂静里格外清晰。
冷月翎蘸了墨,手腕悬起,目光在匾额上凝定片刻。
周遭的呼吸声仿佛都停滞了。
温君然的心跳快了几分,他知道,这四个字落下,不仅是这所学院的新生,更是他在这深宫里,又一次稳稳扎根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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