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吓到……”他哽咽着,语无伦次,“是我……是我以为……我害了你……我以为……”
她的指腹轻轻按压在他伤痕最重的地方,启湛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躲闪。
“很疼吧?”冷月翎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沉重,“是朕不好,没拦下父君。”
启湛咬着下唇,拼命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
冷月翎看着他拼命摇头却泪流满面的样子,眸色更深。
她微微俯身,冰凉的额头轻轻抵上他滚烫的额角,这个过于亲昵的姿态让启湛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
“启湛,听清楚。”她抵着他的额,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一丝安抚,“这酒是朕让你拿的,你也是奉朕的命令才去让池礼酿酒的。这就是这件事的‘真相’。”
她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捧住他泪痕狼藉的脸,她的目光仔细地描摹过那道掌痕,从眉骨下方一直延伸到颧骨,边缘甚至有些青紫。
她从衣袖里抽出一条素净的、没有任何纹饰的丝帕。那丝帕质地柔软,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极淡的冷冽香气。
“忍一下。”
她抬起手,用那方素帕,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拭去他脸颊上的泪水和伤口边缘的血痕。
动作笨拙而僵硬,显然,这位执掌生杀予夺的女帝,极少做这种近乎“服侍”他人的举动。
冰冷的丝帕带着她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火辣辣疼痛的伤口上。
那细微的擦拭动作带来的刺痛感,远不如此刻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冷月翎,看着她专注地处理他脸上的污迹,看着她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心。
“后宫耳目众多,父君又将此事放到了明面上。”冷月翎一边动作,一边低声开口,声音几乎融入了帕子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里,“世家必定会联手施压让朕处决你。”
她的指尖隔着丝帕,轻轻点在他伤痕最重的地方,“你就记住刚刚朕说的话,朕一定会保下你。”
启湛忽然猛地攥住冷月翎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不可…… 小师叔不能这样……”
她低头看他攥着自己的手,那只手素来白皙修长,此刻却因为用力,青筋隐隐绷起。
冷月翎喉间又是一阵发紧,刚压下去的腥甜又泛了上来。她不动声色地咽了口,指尖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冰凉稍稍镇住了他的颤抖。
“为何不可?” 她声音平稳了些,带着帝王惯有的不容置疑,“朕是皇帝,朕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不是的……” 启湛摇头,泪水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滚烫的,“这是欺君罔上,是构陷…… 池礼他知道…… 父君他也知道……”
冷月翎打断他,语气淡得像结了冰,“池礼他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至于尘亦枫……
她眸色沉了沉。
父君那一巴掌,是怒,也是试探。
他既敢当着众人的面打启湛,便是料定了她舍不得处置他,才先一步将水搅浑,逼她做出选择。
可她不想选他想让她选的路。
冷月翎抬手,用干净的帕角擦了擦他的指尖,那里沾了点伤口的血:“父君要的是朕的‘交代’,不是你的命。”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脉络,声音压得更低:“这个交代,朕给。”
启湛还是摇头,眼泪糊了满脸,像个迷路的孩子:“可她们不会信的…… 世家那帮人,早就视我为眼中钉…… 她们会借着这事逼宫,会说您徇私……”
“逼宫?” 冷月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冷冽的锐气,“她们敢。”
她缓缓松开他的手,站起身。昏黄的宫灯照在她玄色龙纹朝服上,金线在阴影里流动,衬得她眉眼间的威仪重了几分。刚刚蹲身时的那点温情像潮水退去,只余下帝王的冷静与肃杀。
“朕的江山,不是谁想撼就能撼的。”她转过身,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殿角的宫灯被风推得晃了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朕不动她们,只是因为世家更迭、朝代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她们若给朕找不痛快,朕有的是法子让它们九族消失。”
启湛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她的背影。那背影不算高大,却像一座山,稳稳地挡在他身前,替他隔开了外面所有的刀光剑影。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刚拜入内门的弟子,因为是男子,又长得貌美,总被其他内门弟子欺负。
有一次被堵在宗门的练武场后,是刚赢得宗门大比的小师叔路过,一句话没说,只冷冷地瞥了那些人一眼,便吓得她们屁滚尿流地跑了。
那时她也这样,背对着他站着,说:“以后再有人敢动你,报本尊的名。”
一晃这么多年,她从越霄宗小师叔成了女帝,他从惶恐不安的少年,成了她后宫里唯一的 “凤君”,可她护着他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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