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说到后面,才意识到自家老爷的祖家便是商户,这话出口,实在不妥。不过,一个有背景之人,来此做县令却如此寒酸,又怎会是商户背景?这般一想,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苏尚一字不漏地听完,她并不在意别人对商户的看法。多数文人之所以看不起商人,很大程度便是因为此,认为商人败坏世俗风气,令人厌恶。
世道如此,身处洪流之中的商人们,无论大小,皆渴望在各种场合获得认可,也就是所谓的话语权。而祝家庄如今的形势,与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愈发让苏尚觉得祝宏此人深谋远虑,绝非师爷所言那般简单。仅仅是生意做大后便洗白自己,这般商人,往往都需要有一个立身之本,而祝宏却似乎并非如此。
“看来,我有必要去接触一番。”
于是,苏尚唤来衙役,让其帮忙送去拜帖。泗水县与水龙岗相距不远,这两日天空放晴,烈日高悬,此前被雨水打湿的泥路,又变得干硬,行走起来颠簸不已。
到了第二天清晨,苏尚早早独自出发。她留下小翠看家,而法昭临则负责留意泗水县内众多商户的动向。
对于法昭临而言,起初,这是件颇为无聊的差事,类似于盯梢。她可是法家代表之一法正的宝贝女儿,怎能做这般下人之事?然而,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提起了兴致。
那是临近晌午时分,知了声声,叫得格外吵闹,天气闷热难耐。只需在日光下站上片刻,便会满头大汗。
法昭临身着常服,带着几个身着便装的衙役在街上闲逛。远远望去,仿若某家商户家的小姐。泗水县商户众多,老百姓平日忙于生计,甚少出门闲逛。因此,在街上行走的,大多是商户背景之人。
天气炎热,茶馆里聚集了不少小商户。与喜好饮酒的江湖人不同,生意人更钟情于品茶,追求字画等典雅之事,以此彰显自己的品味。
法昭临一行人走进茶馆,唤来小二,要了两壶凉茶,一边喝着,一边听众人谈论事情。他们所讨论的内容,大多是这几日发生的事,其中最为热闹的,便是前天苏尚得到的那批木料。
由于何、候、余三大商户都未将木料卖给苏尚,他们手中虽有不少存货,可碍于身份立场,这些小商户更是不敢私自售卖。而当听闻苏尚手中有了一批木料时,在场做木工生意的人,顿时破口大骂。
在这行业潜规则里,大家都约定好不卖,结果却有人偷偷卖料向官府示好。况且,这官府如今尚未站稳脚跟,此举实在是丢了他们的颜面。
如今,何、候、余三大布行都在私下排查,究竟是谁将木料卖给了官府。对此,坐在茶馆里的木料商贩们纷纷表示赞同。
“定要将那家伙找出来,乱棍打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抱怨之词。法昭临听着,差点笑出声来。这些人到底是乡下之人,没见过大世面,又被大豪商垄断了生意,见识与格局实在太小,看不清其中利害关系。
她的笑声虽小,却还是被邻桌之人听到了。见法昭临是个小姑娘,又带着仆从,料想是有身份之人,虽心中不悦,却还是客气地问道:“小姑娘,大人说话,你笑什么?”
法昭临抿了抿嘴角,摇了摇头,实在憋不住笑意,说道:“我笑你们被人耍得团团转。”
此言一出,茶馆里喝茶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她,上下打量起来。法昭临如今不过及笄不久,本就是个娇俏玲珑的小姑娘,皮肤白皙嫩滑,并非本地人的面孔。观其言行举止,却又感觉不到寻常小孩该有的稚气,尤其是小女孩的那种天真烂漫。
“你这是何意?你家大人呢?” 其中一个喝茶的小商户开口问道。
法昭临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昂起头,露出雪白粉嫩的脖颈,颇为高傲地说道:“我爹在南州府做生意,尚未归来!”
她声音清脆,在茶馆里回荡一圈。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有羡慕的,有疑惑的,更有眼红的。
有能力之人,早就离开了水梁山。此地做事虽无规矩约束,却并不适合长久生存。多数人是无奈之举,手中所赚钱财,远走他乡后根本难以维持生计,只能被困于此。
“你爹是何人?我怎从未见过你?” 又有一个商户问道。
法昭临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告诉你。我爹如今可是攀上了朝廷的关系,我日后也是要嫁给官家之人。平日里爹爹都不让我出门,今日是趁看护不在,我才偷跑出来玩耍的。”
此话再度惊人,问话的商户不敢再言语。那样的生活与地位,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而此刻,更多人心中所想的,已然变成了如何巴结讨好,或许能从中捞得些许好处。
法昭临年纪尚小,却已是个美人胚子。她来到泗水县后,从未在外抛头露面。其他人打听消息,也多是围绕苏尚,根本不知有她这号人物。今日在此,她随意几句话,竟让众人信以为真,这让她差点忍不住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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