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渊龙臂化作水汽圆盾护住周身,一圈圈冰层迅速凝结。
叶响竭力蹲下身,查看起冻死鬼破碎冰甲上渗着墨绿毒雾的伤口。
那伤口周围盘踞的寒气,正在不断将受剧毒影响的部位冻死过去,全然不受冻死鬼控制。
如此情景也是让叶响头一回见识到了元婴境强者背后所付出的代价。
本体式微,必遭元婴反噬。
此刻冻死鬼便是陷入了这种状态下。
他的鬼婴出于自救本能,正在不顾一切地将侵入体内的玄阳剧毒围追堵截。
可这种粗暴的方式却也根本不是虚弱的冻死鬼所能承受的。
感受到本体即将死去,鬼婴瞬间失去了理智,终于引得寒气爆发,无差别冻结了四周一切。
“喀啦啦——!”
随着冻死鬼伤势愈发严重。
他的体内仿佛有一座被压抑到极限的冰山轰然炸裂!
远超之前的恐怖寒气如同挣脱囚笼的洪荒巨兽,咆哮着从他每一道伤口中喷薄而出!
噗嗤!噗嗤!
几具离得稍近、早已冻结的人形冰雕,在这失控的冰刺面前脆弱得如同琉璃,瞬间被撕扯贯穿,化作漫天混杂着血色冰晶的碎块!
这一波失控的寒潮同时也朝着近在咫尺的叶响汹涌扑来!
那寒意,已非物理的寒冷,而是直透神魂!
叶响瞳孔骤缩!
渊龙臂再度一动,重水瞬间覆盖全身,化作一层沉重坚韧的水甲。
同时他的脚下星屑爆闪,身形向后急掠!
轰隆!
叶响原本所在的位置,连同周围数丈瞬间被狂暴生长的巨大冰刺彻底吞没!
冰刺互相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形成一片狰狞恐怖的荆棘森林!
寒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成白色的粉尘簌簌落下。
叶响堪堪从冰刺的突袭中退出冰原核心区域,落脚处寒气依旧刺骨,水甲早已被冻碎了半数。
他脸色凝重地看着那片仍在缓缓扩张的冰封绝域。
想要让此刻的情况平息,唯有两种可能。
其一,在冰原边缘等待冻死鬼被剧毒拖死,随着本体消亡。元婴最后的根源也将断绝,那只鬼婴撑不了太久。
其二,找到解毒之法,助冻死鬼本体恢复,本体再度控制自身,元婴也就不会失控。
眼看着冻死鬼的身影已被彻底淹没在冰刺丛林深处,叶响沉沉地叹了口气。
就算他现在的能力已无限接近元婴,却依然没有能够解毒的办法。
绝望之际,一道人声突然打破了冰原上的死寂。
“啧,闹这么大动静,老东西又在发什么疯?”
一个带着惯常讥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章百的身影出现在冰刺森林边缘。
她双手抱胸,下巴微扬,依旧是那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刻薄模样。
踱着步子,靴子踩在冰渣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她的目光挑剔地扫过这片惨烈的冰封坟场,仿佛只是路过看个热闹。
“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学小年轻玩自爆?嫌命长?”
她撇了撇嘴,语气轻佻,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片寒气最浓郁的核心区域,那里是冻死鬼被冰川掩埋的位置。
当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被撕碎的冰雕碎片时,抱着胳膊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一下。
“呵,挺热闹嘛,把自己冻成冰坨子,是想给这破地方当个永久地标?”
她继续说着刻薄话,脚步却不自然地向着冰刺森林的方向挪动。
肆虐的冰晶刮过她的脸颊和手臂,留下细小的血痕,寒意让她裸露的皮肤泛起青紫,但她似乎浑然未觉,只是眉头越皱越紧,眼神深处那层佯装的情绪正在快速剥落。
随着章百不断深入,整片冰原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位新的外来者。
一道道冰刺从冰封深处窜起,根本不给她反应的余地。
唰啦啦——
星芒掠过冰原,刀锋斩碎一切。
叶响的渊龙臂猛然撑开,为自己与章百在漫天扑来的冰刺中顶出一片安全的空间。
章百看着眼前的叶响,愣了会儿神,随后说道。
“多谢……”
在叶响的帮助下,章百终于走到了冻死鬼此前倒下的位置。
只是此刻,对方已然因为元婴失控,寒气爆发,整个人都冰封了起来。
困住他的冰石上方,此刻依然有着墨绿色的毒气涌动。
她死死盯着冰石内部那道模糊的巨大轮廓,忽然大声喊道。
“喂!老东西!别装死!起来啊!你今天就当真要做一回冻死鬼吗?可别招笑了!这点小场面就趴窝了?!”
没有回应。
回答章百的,只有冰刺在寒气中细微生长的“喀嚓”声,以及那越来越浓烈,象征着生命流逝的墨绿毒雾在冰晶间弥漫。
叶响凝望着章百的背影,她似乎在轻微颤抖。
“不……不行……”
章百低语着,声音微颤,不似此前那般轻佻。
她猛地向前冲了一步,却又被一股更加狂暴的寒流逼退,冰晶在她手臂上划开更深的伤口。
两人此刻身处冰暴中心,叶响也只能靠渊龙臂顶住一面攻势,而剩下的一面,唯有让章百自己去面对了。
叶响没有多言,因为眼下,兴许唯有章百才能救冻死鬼的命,解眼下危局。
“喂喂!老东西!你想就这么死了?怎么可能!你欠我的!你欠我的还没还清!你的命……只能由我来收!听见没有,老东西!”
最后那声“老东西”,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带着破音的哭腔,将章百一直以来佯装的坚强和刻薄彻底击碎!
冰暴带走了她身上的体温,也让她不自觉回忆起那个下雪的傍晚。
她与死不成从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被冻死鬼,见到这美好世界的第一面,就是一场鹅毛大雪。
她那时还不理解,不知道。
六月的长安,是不会下雪的。
只是恰好那一天,冻死鬼失去了他最亲近的人。
她打心底里认为,冻死鬼对她的存在是有恨意的。
正是因为她的出生,才害死了那个冻死鬼视若珍宝的人——红叶。
可若真是如此,下雪的长安城,又是谁给她穿上了厚实的皮裘。
章百不知道。
六月的长安,是不会下雪的。
章百也不知道。
那一场雪,不只纪念了逝去的人,也迎来了新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