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率先跃上了山口边缘一块最为高耸、也最为危险的岩石之上。
是顾瑾之!
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是从惨烈的主战场一路混迹、紧跟至此的少年,此刻虽也是浑身挂彩,衣衫破烂,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双手叉腰,立于危岩之巅,猎猎山风将他额前碎发吹得狂舞,低头俯瞰着那深不见底、魔气翻涌的深渊,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扬起一个混合着少年意气与玩世不恭的灿烂笑容,大声道:
“哎!我说——这茫茫人海,红尘万丈,咱们这群人能凑到一块儿,相识一场,并肩走到这儿……嘿,怎么不算是一场……美妙的‘报应’呢?!”
这看似荒唐不羁的话语,却奇异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魔啸风吼,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闻言,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阵阵笑骂。
“顾瑾之,就你贫嘴!”宁蓉蓉扶额,也是服了他。
“报应”?或许是,是命运将他们捆绑于此,共同面对这倾世之劫。
但这“报应”之中,又何尝不蕴含着深厚的战友情谊与共同的信念?
众人压抑不住的轻笑、乃至带着哽咽的畅快大笑,在魔渊山口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哈哈哈!顾瑾之你这小子……说得好!”
“没错!就是‘报应’!是咱们给这些魔崽子的‘报应’!”
“能与诸位同道有此一‘报’,此生无憾矣!”
笑骂声中,是看透生死的豁达,是志同道合的豪迈,更是义无反顾的决心。
无一人后退,脚步反而更加坚定地向前,聚集在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魔渊边缘。
鹿闻笙立于最前,衣袂在狂暴的魔风中猎猎作响。
他垂眸凝视着那翻滚的魔渊,仿佛要透过无尽的黑暗,看到那传说中一线生机的所在。
他缓缓抬起扶光剑,剑身清辉流转,映亮他沉静而坚毅的面容。
“若天地为棋局,视万物如刍狗,尽陷于囹圄困顿……”他的声音清越沉凝,却带着一种足以劈开混沌、斩断枷锁的决绝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同行者耳中,“吾辈唯有——砺霜刃,出鞘寒,以身作子,破此死局!”
谁不畏死?那是烙印于生灵本源最深处的本能。
谁无眷恋?父母恩、师长情、道友谊、未竟志、人间景……每一样都重若千钧。
但正因这眷恋如此深沉,如此炽热,才更要踏出这一步!以我身血肉,为所爱之人,为眷恋之地,搏一个乾坤朗朗,换一个炊烟不绝!
这才是真正的风骨!
他们有着世间最硬的傲骨,不向强权与命运折腰;怀着最赤烈坦荡的肝胆,野心昭昭,却磊落果敢,行事光风霁月;更修得一身惊天动地的浩然正气,可填沧海,可贯长虹!
意气豪情,正该在绝境险隘处挥洒书写;风流篇章,必当自少年无畏时启幕开篇!
下一刻,不知是谁率先长啸一声,一道道身影,裹挟着各色灵光,如同逆坠的星辰,又似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跃入了那深不见底、魔气咆哮的万丈深渊!
剑光、符箓、法宝的光芒在浓稠的黑暗中一闪而逝,迅速被翻滚的魔煞吞没。
那跃下的身影,如同断线的珍珠,纷扬落入墨池,衣袂在狂风中翻飞,好似折翼之鸟,却又像是扑向烈焰的飞蛾,带着牺牲的壮烈与追寻光明的决绝与照亮永夜的悲壮。
崖顶狂风卷动着残留的灵力余波,呜咽作响,仿佛在为这群敢于向死而生的少年英杰,奏响一曲苍凉而豪迈的挽歌,亦是无上的礼赞。
————
而山下鏖战正酣的修士们,于刀光剑影、血火纷飞的间隙,于血与火交织的朦胧视野里,偶然抬首,只见那高耸入云、魔气缭绕的山巅之处,有星星点点的灵光,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蒲公英籽,又似毅然离枝的秋叶,自那万丈绝壁之上,飘摇而落。
那是最璀璨的年轻一代,是宗门家族的未来与希望,此刻却奋不顾身,以身为祭,毅然决然地跃入了那传说中万物归寂的魔渊,恍若投入了一座焚化一切的洪炉。
每一道消逝的光点,都似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痛着山下每一个目睹此景的心。
正全力维系阵法运转的叶映洲,于百忙中抬首瞥见那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魔渊入口,他猛地合上双眼,喉头剧烈滚动,将几乎夺眶而出的热浪强行压下。
指尖掐诀的速度却陡然再快三分,磅礴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注入那光华流转的阵基之中,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悲愤与祈愿,都熔铸进这守护之阵内。
伙伴们已行至绝境,他所能做的,便是将这后方阵地,守得固若金汤!
指间倾泻而出的灵力却愈发汹涌澎湃,带着一股近乎悲壮的决绝,将周遭试图靠近的魔物狠狠震开。
他不能辜负,绝不能!
那些正与魔主们死死纠缠的各方大能,神念何等敏锐,山巅的变故岂能瞒过他们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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