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议事大帐出来时,陈序只觉双腿像被千钧巨石捆绑,每迈出一步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将王座峰层层浸染,厚重的乌云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压垮这座巍峨的山峰,营地中金色战旗在狂风中疯狂翻卷,猎猎作响的旗面拍打着旗杆,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可这曾经象征荣耀与斗志的旗帜,此刻在陈序眼中,不过是一片黯淡无光的破布,再也无法点燃他心中的热血。
雪原东部溃败的惨状如同烙印,深深印刻在陈序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无数生灵在 “血祭吞天阵” 下化作枯骨,凄厉的惨叫仿佛还萦绕在耳畔,那耀眼却悲壮的光芒,至今仍会在他闭上眼时,在眼前炸开。
宗门最东侧的属地如今已完全在敌军的笼罩之下,无数凡民流离失所,哀嚎遍野,而宗门却束手无策,这般局势,早已脱离最初的计划,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毁灭的深渊狂奔而去。
更令陈序感到彻骨寒意的,是三皇子夏复带领三十万惊冥军提前撤出,作为扭转战局的关键力量,当东部防区在敌人的铁蹄下苦苦挣扎时,他们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前去支援,依旧鉴定无疑的退守到天秀峰一带,怪不得防线会溃败的如此彻底。
陈序站在营地高处,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山风裹挟着冰雪扑在脸上,生疼刺骨,他想起这些年在战场上的日日夜夜,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又想起金吾长老在延边湖一战中,为了让众人逃生,不惜燃烧生命发动禁术,最后那一抹消散在虚空中的身影,是何等的决绝与悲壮,可如今,这一切的牺牲与付出,都成了毫无意义的徒劳,化作泡影消散在风中。
回到休息的营帐后,陈序木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目光直直地盯着案头的校尉令牌,令牌表面雕刻的龙纹古朴而威严,曾经他为拥有这枚令牌而骄傲,视其为责任与使命的象征,而此刻,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触感依旧清晰,却再也无法唤起心中的波澜。
营帐外,士兵们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疗伤草药又不够了,重伤的兄弟怕是撑不过今晚”,“听说敌军又在集结,下一波攻势可能会波及到这里”。
话语中满是绝望与无助,如同一根根尖刺,扎在陈序的心头,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胸腔中翻涌着无尽的疲惫与失望,在黑暗中,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日清晨,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地上转瞬即逝,陈序早早整理好衣装,将陪伴自己多年的天叱宝刀挂在腰间,那刀身依旧泛着清冷的光泽,却不再有往日的锋芒。
陈序来到师尊许景悠居住的大帐,掀开厚重的帘幕踏入帐内,便直接说道:“师尊,弟子想回星辰峰一趟,还有一件事,弟子想将前锋三营校尉一职.......”
许景悠开口打断道:“此事容过几天再说。”
话音刚落,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令牌落在案几上的声响,清脆而刺耳,仿佛是陈序与过往荣耀的诀别,在寂静中久久回荡。
陈序感到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进骨髓,营帐外的风雪骤然加剧,呼啸的寒风如同猛兽的嘶吼,裹挟着尖锐的冰粒拍打着帐幔,发出此起彼伏的 “噼啪” 声响,原本摇曳的烛火被气流冲得几近熄灭,昏黄的光晕在帐内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布满裂痕的岩壁上。
不等许景悠继续说什么,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穿透风雪传来,打破了营帐内令人窒息的寂静,程子庚猛地掀开帐帘,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熄灭了案头两支蜡烛,他身上凝结的积雪簌簌掉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冰水,而他脸上血色尽失,惊恐的神情仿佛目睹了世间最可怖的景象。
未等许景悠开口询问,程子庚颤抖着双手展开密报,冻僵的指尖几乎捏不住那张单薄的纸张,纸张在寒风中剧烈抖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雪原东部防线已被敌军彻底摧毁,东极海岛势力已于三日前占领幽冥海滩防线。”
陈序默读着密报上的字迹,那些文字如同带着锋利的刀刃,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他的心脏,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东方,仿佛能穿透营帐,看到几万里之外那片曾经固若金汤的防线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幽冥古道,那道宗门东部最后的天然屏障,此刻沿线重镇全部沦陷,沿途驻守的修士军团全军覆没,这条古道不仅是战略要地,更是雪原东区防线的补给命脉,若是落入敌手,那就意味着宗门失去了后续战斗所需的资源根基。
营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人还未从这消息中缓过神来,又一阵凌乱且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孟彩撞开营帐,因奔跑过猛而身上的法器叮当作响,她气息急促得近乎窒息,嘴唇青紫,脸上满是惊疑,显然是一路奔袭而来。
“飞、飞尘祖师她……” 孟彩的声音断断续续,沙哑得像是砂纸在粗糙木头上摩擦,每一个字却都如惊雷般炸响在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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