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傍晚之后又过了几天,苏蔓提着一袋刚买的猫粮和几瓶沉重的矿泉水走出便利店。袋子勒得她手指发白。刚走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恰好推门进来。
“苏会计?”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正是那个穿浅蓝工装衬衫的男人,陈默。他看到她手里沉甸甸的袋子,眉头很自然地微蹙了一下:“这么沉?我帮您提回去吧。”语气熟稔得像邻居间最寻常不过的搭把手,没给苏蔓任何推拒的空间,那双沾着泥灰却修长有力的手已经不由分说地接过了她手中的重物。
“不用麻烦,我……”苏蔓的话被截断在喉咙里。
“顺路,我回工地宿舍也经过您那栋楼。”陈默笑了笑,很自然地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经过便利店冷饮柜时,苏蔓停下脚步,打开柜门,拿出一杯冰镇的豆浆,递向陈默:“那天……谢谢你了。这个……解解暑?”
陈默愣了一下,看着那杯冒着丝丝寒气的豆浆,又看看苏蔓有些局促却真诚的眼神,笑了,坦然接过来:“谢了,苏会计。”冰凉的杯壁迅速凝结出水珠,滑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发出满足的轻叹:“这天儿,还是冰的痛快!”
自此,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生长。偶尔在便利店的冷柜前相遇,苏蔓会递给他一杯冰豆浆;有时陈默下工早,碰到苏蔓提着重物,那双手总会适时地伸过来。话题也从最初的天气、工作,渐渐蔓延开去。苏蔓知道了他在工地做测绘,技术活儿,要心细,风吹日晒是常事。陈默也知道了她是公司的会计,“跟数字打交道,更得一丝一毫不能错。”他说这话时,眼神里带着朴素的敬意。
一个周五的黄昏,暑气未消。两人又一次在便利店门口碰到。苏蔓递过豆浆,陈默这次却没立刻喝,他靠在便利店门口那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干上,目光望着远处工地上升起的探照灯,沉默了片刻。路灯的光晕透过树叶缝隙,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其实……我也离过。”陈默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沉淀过后的平静,像在说一件很久远的事,“三年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枚石子,精准地投进了苏蔓心湖深处那片沉寂已久的死水,激起无声却剧烈的震荡。她握着豆浆杯的手指蓦地收紧,指尖冰凉。她猛地抬眼看向陈默。他依旧望着远处,侧脸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平静语气下透出的某种同病相怜的孤寂感,却异常清晰地传递过来。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帆布鞋的鞋尖。心底那个被强行封闭的角落,轰然一声,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这简单的共鸣撬开了一道缝隙。原来,孤岛之外,并非都是喧嚣的陆地,也有同样在潮水中沉默伫立的礁石。
原来,孤岛之外,并非都是喧嚣的陆地,也有同样在潮水中沉默伫立的礁石。苏蔓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里另一杯温热的豆浆也递了过去。陈默低头看着那杯豆浆,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没再提离婚的事,苏蔓也没问。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并肩走着,夏夜的蝉鸣聒噪地填满了沉默的空间,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奇异地交叠在一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在豆浆氤氲的热气里,在彼此靠近却又不逾越的沉默中,悄然流淌。
时光在冰豆浆的凉意与偶尔相遇的问候里,不紧不慢地滑入了初秋。小区里挂起了红灯笼,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桂花甜香。社区公告栏贴出了举办中秋灯会的海报,苏蔓下班路过时,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几秒。
灯会那晚,苏蔓本不想去。阳台上那几盆薄荷在晚风里轻轻摇曳,楼下隐约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手机安静地躺在茶几上,没有信息。她最终披了件薄外套,还是走出了门。人群熙攘,花灯璀璨,将小小的社区广场装点得如同梦幻星河。苏蔓穿行在挂满灯笼的走廊下,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在一个猜灯谜的摊子前驻足,看着一对年轻情侣头碰头地研究谜面,笑意盈盈。
“苏会计?”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蔓回头,陈默就站在几步开外。他没穿工装,换了件干净的深色夹克,头发似乎也仔细打理过,在暖融融的灯光下,整个人显得清爽又精神。他手里拿着一个刚买的、憨态可掬的兔子灯,橘黄的烛光透过薄纸,映亮了他带笑的眉眼。
“你也来了?”苏蔓有些意外,旋即也露出浅浅的笑意。
“嗯,凑个热闹。”陈默走上前,将手里那盏小巧的兔子灯递给她,“喏,刚猜灯谜赢的,送你。”
那暖黄的光晕落在苏蔓掌心,带着纸和烛火的微温。她看着那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再看看陈默温和的笑脸,心底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下。“谢谢。”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竹制灯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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