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仙武大陆的东极,怒海狂澜。罡风卷起万仞浊浪,狠狠砸在嶙峋的礁岸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古老巨兽垂死时发出的惨烈咆哮。天空早已被无边无际的铅云吞噬,仅存的惨淡天光艰难地穿过云层缝隙,投射在海面上,映照出的却是密密麻麻、狰狞蠕动的黑影——海族大军!鳞甲幽暗如深海玄铁,獠牙反射着冰冷死光,战阵绵延,直铺到视野尽头汹涌的墨色波涛之中。
阵列最前方,海族夜叉王迦罗巍然如山岳。他身跨一头生有九颗狰狞头颅的深海孽龙,每一颗龙首都喷吐着不同色泽的剧毒瘴气,所过之处,海水竟似被剧毒腐蚀,泛起诡异泡沫,发出滋滋作响的哀鸣。迦罗手中那柄缠绕着无数亡魂、符文流转的幽蓝三叉戟“碎海牙”,每一次随意的挥动,都引得大海深处传来沉闷巨震,仿佛整片海域都在他无上凶威下战栗臣服。他狂傲的笑声如同滚滚雷霆,混合着百万海妖嗜血的嘶鸣,汇成一股足以碾碎神魂的恐怖风暴,朝着大陆边缘的雄关巨城狠狠撞去!
“蝼蚁!献上你们的血肉与神魂,化为本王踏足陆地王座的基石吧!”迦罗的咆哮撕裂长空,震得远处城墙上修为稍弱的修士气血翻涌,面如金纸。
城头之上,仙盟修士如临末日。法阵的光幕在滔天巨浪与海妖的疯狂撞击下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无数法宝、飞剑的光华如流星般划破昏暗,射向汹涌而来的海妖狂潮,溅起一蓬蓬惨碧色的血雾与凄厉的残肢。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海水的咸腥味,还有死亡迫近时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喊杀声、兵刃交击声、濒死的哀嚎、法阵护壁不堪重负的呻吟……所有声音都在这片末日图景下扭曲沸腾,汇成天地间最绝望的悲鸣。
然而,就在这撼动大陆根基的战争旋涡核心,张诚君立于城楼最高处的了望台,身影却如亘古礁石般沉静。他玄色道袍在腥风血雨中猎猎作响,目光穿透了眼前血肉横飞的战场,穿透了迦罗那睥睨万军的凶戾身影,更穿透了翻涌咆哮的亿万顷海水,死死地投向那常人神识根本无法触及的、大洋最深邃的渊底!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正自那无光无声的永恒死寂中悄然苏醒。那并非迦罗的凶煞,亦非寻常海域的威压,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深沉、更为本质的……“永恒”的脉动。它像一块冰冷的、沉重得无法想象的黑色玄冰,沉甸甸地压在张诚君的神魂之上,带来一种近乎窒息、令真灵都为之冻结的寒意。这寒意超越恐惧,直达存在本身,仿佛宇宙初开时便已存在、并将延续至时间终末的冰冷印记。
张诚君缓缓阖上双目,眉宇间那枚得自混沌深处、蕴藏开天辟地奥义的“混沌元尊”道印骤然亮起,流转出比星辰更古老、比虚空更幽邃的混沌光晕。他的神识,此刻已彻底摆脱了物质躯壳与喧嚣战场的束缚,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又坚韧无匹的意志利刃,朝着那片冰冷脉动的源头——仙武大陆之下,承载着整个世界的浩瀚海洋最幽邃、最黑暗的基座——狠狠刺入!
穿行!神识在无边的重压与粘稠的黑暗中穿行。这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确切感知。只有永恒的、令人疯狂的寂静与冰冷。越往下,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便愈发清晰、沉重。神识触碰到的不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一种粘稠得如同活物的“存在”——它像亿万载沉淀的怨毒淤泥,又似凝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沥青之海。无数细碎、尖锐、饱含恶意的呓语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疯狂地扎刺着张诚君的神识壁垒,试图钻入、污染、同化。
“恨啊……”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活着……”
“痛苦…无尽的痛苦……”
“死…都去死……”
这些并非某个具体生灵的声音,而是无数声音碎片、无数怨毒情绪、无数濒死绝望的诅咒,经过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沉淀、发酵、扭曲、融合后,形成的足以污秽万物的精神脓毒!它们如附骨之疽,缠绕着张诚君的神识,幻化出亿万张扭曲痛苦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每一张面孔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每一份怨毒都曾是一段刻骨的悲怆。这是仙武大陆自莽荒初开、生灵诞生的那一刻起,所有曾经存在过的智慧与非智慧生灵,在它们生命历程中产生的一切负面情绪——贪婪、嫉妒、怨恨、恐惧、绝望、疯狂……它们从未真正消散,而是如同最细微的尘埃,在生灵死亡的刹那被剥离,被无形的法则牵引,最终沉降、汇聚于此,沉入这世界基底的最深处,于时光长河中缓慢积累、酝酿、变质,最终形成了这庞大到无法想象、污秽到难以言喻的永恒暗渊!
张诚君的神识在这片由纯粹负面情绪构成的孽海中艰难前行,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精神冲击。无数幻象在他识海中疯狂滋生:他看到了自己修道之初的弱小与屈辱,看到了挚友在眼前陨落的瞬间,看到了大道争锋路上的累累白骨,甚至看到了自己道心崩溃、沉沦魔道的恐怖未来……这些都是暗渊之力针对他心灵最深处的恐惧与弱点所投射的毒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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