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退宝是叶晓曼。
这句话在萧楚竞脑海里轰然炸开,刺耳的轰鸣声反复回荡。
萧楚竞几乎被一种荒谬的冲击感击垮了。
他不停地回想刚才听到的证据,一遍又一遍回味那些音节、画面,好像一遍遍地洗刷就能让它们扭曲、消失。
可事实依旧摆在那里,如失去的鱼眼冰冷地看着他,不容辩驳。
与此同时,那天晚上姬文逸突然的发难,忽然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姬文逸怕也是发现了叶晓曼就是他的阿宝,绷不住癫狂了。
萧楚竞又想到了那晚更为可怕的细节。
姬文逸再三与他确定新鬼王的信息,嘉应却说新鬼王是他相爱的道侣,姬文逸那一刻的表情简直耐人寻味。
嘉应郑而重之与他辩驳的场景历历在目,嘉应以圣子的品德着称,嘉应也没有与他说谎的必要,抹去争议点,整合可能的答案——叶晓曼与嘉应关系不菲。
而姬文逸突如其来对嘉应的赶尽杀绝,也证明了这一点。
姬退宝、叶止水、焦言暇,皇后、王妃、圣子伴侣,全是叶晓曼。
他曾经以看闹剧的从容,笑看神域的鸡飞狗跳。皇帝和王爷争妻,圣子闹着还俗滑天下之大稽。
他还记得,姬惟明纳妃时,他坐在第一排其乐融融……
那些不同的女人,怎么会是小师妹?
她竟瞒了他这么久?
萧楚竞的心肺像被什么卡得生紧,胃部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翻涌的酸涩感直冲喉头。
他曾经那么笃定,那么信任叶晓曼,可现在——
萧楚竞脱力一般抓住了枫树的树干,五指深深地陷进去树皮,就算是已经稳稳地扶住了自己,他也觉得深深的虚幻感。
跳跃的枫叶红更像是梦境里的场景了。
“您还还好吗?”
接委托的神族人开口问,他看萧楚竞似乎很崩溃的样子,探究地打量他。
萧楚竞的喉结滑动,口腔之间有血腥气,开口说话时连吞咽也都变得困难,他的表面很快就若无其事,“你……做得很好,尾金很快有专人教给你。”
神族人欢天喜地,领了赏金而去。
枫林恢复了平静。
萧楚竞不知道他靠着树干站立了多久,直到一阵翻卷山林的冷风将他唤回现实。
“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萧楚竞喃喃自语,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自嘲的冷笑从嘴角蔓延,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愤怒和茫然吞噬。
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去面对叶晓曼?
萧楚竞迷茫的时候,老鬼栖息在萧楚竞的识海之中,将外界发生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
老鬼欢呼雀跃,原地旋转360度手舞足蹈。
苍天不负苦心人,渣女终于翻车了,萧楚竞这小子这下总算可以斩断情根专心修行了吧。
老鬼作为人生导师,立刻在萧楚竞最需要人生指导的时候,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华丽登场了。
【我就说你师妹作为先天渣女圣体,在外头肯定有很多人吧。】
老鬼在萧楚竞的识海中得意地翘起二郎腿,大声喧哗。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萧楚竞默不作声。
老鬼很是同情,古往今来在渣女这被骗得怀疑人生,最终导致性情大变的天骄,他在漫长的一生,没有见过一千也有上百了。
【有什么苦不要憋在心里,你就是性格太阴郁了,这也是你的心魔经久不灭的原因。】
【可以跟老师谈谈,你也骂人是不。恨她就骂出来,骂多难听都没关系,这一次老师站在你这一边。】
老鬼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萧楚竞从枫林走出,走进山门,踩上回洞府的登天梯。
石梯道远且阻,若是一级一级地往上走,需要连续走两个时辰才到山顶。
门派里不禁止御剑飞行,也能够使用遁法瞬移,在石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会设置门内传送阵,接送修士们回外门或者内门。
外面来的修士们以示对清正宗的尊重,一般是亲自攀登到第九百阶到时候,就使用传送阵。像方才宗主亲自下来迎接叶晓曼,众人也是边走边聊走个五百六百阶,就停止步行了。
老鬼念叨着,眼见萧楚竞像没有感情的登山机器,没有使用灵气,一步步地走上山,一连爬了两三千的青石阶,也没有停下来。
沿途见到了同门,别人“萧师弟”“萧师兄”地跟他打招呼,他也一如往常,表情含笑,情绪稳定,一一做了回应,完全不见在枫林里的失魂落魄。
这种迅速驾驭情绪的能力,道心之隐忍,老鬼是很欣赏的。
它辅佐萧楚竞时,无数次遇到惊险万分的情况。
例如萧楚竞得罪了几个杀人夺宝的修士,被几个人追入山林灭口,他面临必死的绝境不慌不忙,利用地势将所有人分开,一一伏杀之,其心志坚毅,手段毒辣,其子前途无量,让老鬼一次次确定它的选择没有错。
咿呀,萧楚竞现在该不会要像当初击杀修士一般,假装若无其事,去找叶晓曼算账了吧?
毕竟就老鬼丰富的见识,修士被渣女渣男欺骗了之后,一般都是不死不休的。所谓飞升第一剑,先斩负心人。
所谓尔不死,吾心障难去。
萧楚竞可是越平静爆发起来越可怕的主哦。
萧楚竞徒步走到第六千个台阶。
山路逐渐陡斜,到了这个高度大伙都使用传送法阵了,路上往来无人。
山道被半山峰的云雾笼罩住,身前一片白茫茫,人在其中行走,有如腾云驾雾。
此时此刻,有如脱凡入圣,将俗世的一切都抛诸脑后,老鬼希望萧楚竞可以得到些启发,什么女人啊家累啊,有如眼前虚无缥缈的云雾,那都是不真实的。
虽然他接下来恢复单身了,但他也变强了。
萧楚竞终于跟它搭话了。
他说:“我觉得小师妹不喜欢姬文逸,也不喜欢嘉应,对姬惟明更是如此。”
老鬼:【啊?】
萧楚竞说完,又沉思了一会,似乎在复思他的结论,最后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一般,微微颔了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