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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西斜,第二局棋才进行到最后。
附近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虽然被护送兵士挡住,却依然围着不肯走。十八道圣旨召唤沐慈回宫,但宣旨的太监实在不敢去颁旨,三求两求,可能求得动临安大长公主的只能是宗室,齐亲王病着,便求到了清河王与常山王头上。
清河王是个爱凑热闹的,常山王却是临安这事不像话,储位岂是她一个女子好干涉的?怕把天授帝气死,便也没推脱,骑着快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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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渔看看天色,心里着急,不仅担心天授帝久等,更担心沐慈身体吃不住,所以看到清河王,便放人过来。
清河王到青布马车旁的时候,便见沐慈脸上苍白,略有倦色,十分慵懒撑着下巴,就是这样也比常人好看,戴着鲜红色手串的一只白玉般的手十分精致,信手拈着一枚黑子把玩,在等待临安落子。
那黑子一会儿在指尖翻覆;一会儿在五指间滴溜溜做着各种旋转,犹如杂技;一会儿用来当陀螺,被沐慈玉指一拧,在棋桌上旋转不停……
黑色棋子,艳红手串,衬得沐慈本就精致的手越发葱白如玉,动作充满韵律美感。
常山王的视线也被这只手吸引,想起楚王一箭射翻段千术,还以为是逆天运气,如今看来,这双手的动作如此精妙,若玩起匕首,弓箭,只怕不是庸手。
据说楚王智慧无双,文治武功都堪称绝世,除了身体差,几乎完美,如今看来,星宿下凡都多少有些根据。
常人哪有完美成这样的?
难怪皇帝给他取字“若缺”,不然老天爷真会嫉妒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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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总有结束。
临安大长公主忽然松手,手中拈着一枚白子滴溜溜落入棋盘,打乱了一小片棋子。皱眉死死瞪着沐慈,似乎没办法接受她被一个小少年再次打败。
牟渔勾唇笑了,道:“姑奶奶这下总能放入了吧?天都要暗下来了。”
如今他是沐慈的人,荣辱只系于沐慈一身,笑别人就笑了,管他是高兴还是嘲讽的笑呢,谁又能拿他怎样?
牟渔至今没见过,与沐慈对上的人有什么好结果,个个都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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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却笑不出来,深知这位姑奶奶的固执。其实她带人先行一步,被姑奶奶拦下时她已经再三暗示沐慈是无意继位的,可这位偏不信,固执的毛病越老越明显,当年亲妈卫氏做错了事,这位说不见,连送终都没去见一眼,不讲人情,如今固执已接近病态。
沐慈赢了棋,不见得能脱身。
……
这时候不能指望那只会杀人的常山王。
清河王辈分稍高,也会说话,赶紧上前,恭敬道:“问大姑姑安,”半点不提棋局,只说天授帝如何病重,如何巴望儿子回归,明里暗里的意思是:不能阻止儿子去见父亲那个……最后一面不是?再怎么也得顾顾人伦孝道。
众人都屏气,不知临安大长公主会如何。
临安看了一眼沐慈,这少年虽赢了棋,却超脱悲喜,依然古井无波。
临安什么也不说了,缓缓闭上了眼睛,点点头……
清河王立即上前道:“多谢大姑姑宽容,不计较这孩子不敬冲撞。”一只手在背后暗示牟渔快点去把人带走。
牟渔直接把沐慈从车里抱出来,一边飞快喊“传太医,殿下有些不好。”也不放手,飞快走两步把人抱进追星车。
沐慈只是有些累,上车后吩咐:“让太医去看姑奶奶,这时候不能再出事,务必。”
牟渔点头,他来接的人是沐慈,御医是必不可少的标配,虽然沐慈从来不怎么配合。就把太医叫去看临安,为沐慈又搏了点孝顺心善的声望。
……
楚王队伍重新开拔。前面堵路的人在听说临安大长公主都认输之后,一片哗然,但不论心里怎么想,临安都放行了,他们也只能摸摸鼻子,默默下官道让出路。
追星车速度稍快,行进平稳。沐慈真累了,被沐若松抱在怀里,享受揉太阳穴和揉腰服务,打了个哈欠。
沐若松一颗心放下来,温柔满溢道:“累了就歇一会儿,很快就回去了。”
沐慈摇头:“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姐姐……”他召唤朝阳。
朝阳骑马过来。
沐慈问了一下临安大长公主的健康状况,年纪这么大多少有些老年病。他又问骑马在一侧的牟渔:“御医看过,怎么说?”
牟渔虽不满临安堵路,却也怕这老姑奶奶出事,赶紧找御医问询,得到回答却是——临安大长公主并不让御医进去请脉。
沐慈立即吩咐:““队伍掉头,截下临安。”
牟渔只当临安要脸不好意思瞧太医,做个手势叫停,拧眉:“好好的回去干嘛?”
好不容易脱身的。
“一下午的棋局,我都受不了,她更是费神。”沐慈摊开掌心,玉白的手心里躺着五枚黑子……
因队伍异常停止,清河王与常山王都过来看情况。
常山王一贯不说话,清河王看到沐慈手中一把黑子,忽然脸白了白,颤声问:“这是……”
沐慈神色淡淡:“我赢的子,她下得不错。”
清河王已经没力气计较“赢了五个子还夸人家下得不错”是多炫酷的自恋狂爱用的梗了,声音提高八度:“那棋盘上……”
“看起来是和局!”
沐慈抓下来五个子,算起来就是和局了,可临安却认输。
清河王想通关窍,彻底变了脸色,大叫:“快快!去追大姑姑,晚了只怕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