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校尉对陈志远“天真”的赌约又气又笑：“打仗不是儿戏！”
但内心深处，他何尝不希望陈志远所说的话是真的，没有土匪攻城，也不会有人死。
可是在这乱世，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说光土匪，就连之前那些忍饥挨饿颠沛流离的百姓，他也是只能装作看不见，而任由他们一天天饿死。因为放他们进入城中，缺少粮食死的可能就是城里的百姓。
“你先告诉我那群土匪的情报，不要撒谎骗我。”苗校尉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冰冷严肃。
陈志远说：“山寨的大当家叫胡百山，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发家的。大家只知道他的力气实力特别强，而且有时候看似他要失败了，总能极限翻盘，反败为胜。”
“胡百山的统治欲很强，山寨看似又有很多个头目，但实际上能说得算的人只有胡百山一个，其他的头目无需在意。”
“那个胡百山有什么弱点和习惯？”
“弱点……我不知道，他也不会向我们暴露出来。但是我看过胡百山带领土匪打劫的场面，他很喜欢用围三缺一的战术。就是先猛攻三面，故意留出一个缺口。等那些肥羊惊慌失措往缺口跑的时候，他再一刀宰了他们。”
“如果是攻城，我觉得也要小心防备他故意不去攻击的那一面。很有可能会在我们疲惫的时候强攻它。”
苗校尉的神色严肃起来，陈志远说的这些都是关键情报。他让身边的下属们也跟着记下。
然后陈志远又开口，他指着远处山坡上的土匪队伍，点了一处方位：“那里，我看见他们藏起来的弓箭手了。虽然他们装成了普通步兵的样子，但我认识他们的身形和脸。”
苗校尉又是一阵大喜。
守城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远程部队。陈志远直接把山寨方的弓箭手点出来，他们完全可以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好小子！你真的是派上大用场了！这番思路比我手下的侦察兵还全面，你有没有入伍的想法？”
陈志远微微愣住。
苗校尉看上去就是随口夸奖，但陈志远以前是真的以为自己只能一辈子做土匪，没有其他的求生路。
可是……
原来我是能当兵甚至换一个活法的吗？
这个念头，彻底埋入他的内心，引他深思。
*
远处山坡，胡百山带领着他几百号弟兄站在那里，脸色不太好看。
他原本预备看见的是一个毫无准备的城池，他们能直接先来个偷袭，最好是一开始就趁乱抢夺城门的控制权，这样攻城损失就不会太大。
但是现在看看那座城池。所有的守军都在城墙上严阵以待，弓箭手列成一排，而好几个地点似乎还架着一口大锅，里面的东西虽然看不清楚，但从不断冒烟的热气看，想也知道不能是什么好货。
“大当家，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嚷嚷着质问，“我们的行动泄露出去了？”
“是不是有内鬼！”
其他头目也都面面相觑。
按理说，他们临时起意攻城，从动员到出发不过半个时辰，应该完全没有能走漏风声的可能，城中怎么会这么快就做好了守城准备？
“按照我的卦象，肯定是内鬼！”贺中天又在跟胡百山装神弄鬼，“大当家，我们山寨里面出了叛徒！”
“放屁！”有头目反驳，“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弟兄们都是一条心的，谁会背叛自己人？”
“就是啊，所有人都在这，谁有机会去报信？”
胡百山阴沉着脸，心中犯难要怎么做。攻城本来就比守城困难，他们的人数实际上也并没有比城池内的人数多出太多。如果强攻，到时候损失他肯定承受不起。
他倒不担心那些土匪的性命，而是这乱世，人口就是本钱。
这些杀出来的手下，可都是他未来争霸天下的士卒，轻易损失不得。
看来只能真的去求助莫渊了。胡百山心想。
因为莫渊只答应出手帮他三次，再加上他也并不是完全相信莫渊这个人，所以他还不想这么早动用的……
等等？
胡百山想到莫渊，就联想到了陈志远那群半大小子。
他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转身飞速在手下人的队伍中扫过。
没有。没有。全都不在！
那群被他忽视、被莫渊要去的少年全都不见了踪影！
“陈志远那群小崽子们呢？”
他勃然大怒，飞快拨开那些挡路的土匪，冲到了位于后方的莫渊身前。
“莫道长，”胡百山盯着他，仿佛能把莫渊身上的道袍盯出一个洞，“陈志远他们去哪了？”
“不知道，”莫渊面对胡百山逼人的质问，依旧神色如常，“我让他们自行方便，或许是去他们想去的地方，或者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了。”
胡百山忍耐不住：“我们攻城的情报，是不是那群小崽子泄露出去的？”
“不，我不知道。”莫渊说。
这算不上撒谎。毕竟陈志远决定做出什么选择，他确实不知道。而眼下来看，那群孩子终究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想到这里，莫渊的心中暗自欣慰。
他让那群孩子们施粥，并不是打算用善行来让他们改过自新。而是去让他们更亲密的去接触那群流民。
一群人，如果不了解他们，那么就算死了也只是一串数字。
但如果每个被抢劫的弱者，都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了解他们的姓名、了解他们的过去……那他们就不再是空洞的存在，而是与陈志远一样的人。
他要的，就是让陈志远，去亲眼看看那些和他一样的人们。
但是胡百山显然对当前局面包括莫渊的回答都不满意。他的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为什么你能不知道他们的去向？难道你没有看着他们吗？！”
莫渊说：“真可笑。你派那群孩子给我，是来给我当仆人的，又不是我给他们当仆人的。为什么我要关心一群仆人在做什么？”
胡百山词穷，无法反驳莫渊的话。
最后他咬牙：“那你答应过我，会出手帮我。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他手指着那严阵以待的城墙，发狠道：“我要你出手帮我，杀光那座城的所有人，道长你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