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礼部侍郎很快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
因为莫青蕴的升迁非常顺利。
他不结同僚、不拜上司,但非但没有受到中伤和排挤,反而被赞品性高洁、清高自守。
究其原因……不好细究。
礼部侍郎不算消息灵通,也不是钻营之人。但女儿在宫中任女官,也常将一些风言风语说予他听。
“听说莫大人是公主的入幕之宾。”崔鸢道。
“啊?”崔大人面色一变,“你在宫中为官,这种捕风捉影的话,以后少说!”
“哦。”崔鸢低头,腹诽道:“殿下不在意这些小节的。我们见她,从不拘这些礼节。”
“大大不可!”崔大人苦口婆心:“君臣有别,怎可废了礼数?”
崔鸢暗暗撇嘴:“是。女儿知道了。”
这日,她送文书往昭雪宫,路过花园小径,见一道朗润身影站在树下。
莫青蕴。
他正望着昭雪宫方向,怔怔出神。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扇半开的窗。
“殿下,今日的文书送到了。”她捧着公文入内,韩湘雪向一边颔首,她将公文放在那案上。
看向韩湘雪,她忽然一怔——她坐的位置,似乎就是莫青蕴方才望着的方向。
“下去吧。”韩湘雪对她微微一笑。她走到殿外,忍不住看了两眼。
……传言似乎真的有几分可信。莫非,莫大人真的是公主的入幕之宾?
八
中秋宫宴。
莫青蕴看着那道明艳窈窕的身影离席,也寻了个借口出来。
她独自走进一片花林醒酒,花影重重中,她拐过一处小径,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人。
月光黯淡,她眯着眼看了看:“青蕴?”
对方扶住她,轻轻嗯了声,“可要我送殿下回去?”
韩湘雪摇头,“我不胜酒力,便不回去了。”她蹲下身捡起一物:“这是你方才掉的……哎?”
手中的玛瑙佩泛着浓艳华光,摸着上面的刻纹,她一时愣住了。
“劳烦殿下帮我捡起了。”莫青蕴温声道,“方才不当心,幸好没有摔坏。”
“此物……你从何处得来?”韩湘雪问道,“本宫年幼时蒙皇祖母所赐,有一枚相似的。”
她道:“幼时的侍女说,被本宫送人了。”
莫青蕴眼中微动,笑意破开朦胧,看着她轻声道:“我这枚,正是幼时玩伴所赠。”
……
这是梦中情景。
宴上,她没有离席,更没有不胜酒力。
她举杯间,莫青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发丝、裳间。
……她的衣裙,也和梦中不一样。
他仿佛又陷于恍惚。
散宴后,他跌跌撞撞走进那片花林,花叶如同幢幢鬼影,笼罩着他周身。
为什么。
为什么?
其后的日子,他近乎麻木,反复地验证着梦境与现实的不同——
直到那天,他看见韩湘雪跪在殿前,求韩毓影留百里槿一命,求送他归国。
百里槿。
……他梦中没有这个名字。梦中除了与她相关的事物,她之外的一切都如同蒙着一层迷雾——
他本不该出现的。
莫青蕴看着她跪在长阶之上,手指不自觉握得越来越紧,忍不住发抖。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去寻求那些梦。
九
时间过得很快。
韩湘雪离京云游,又回到公主府中。
她的脸色并没有变好多少。面色苍白,时常不自觉地蹙眉,似乎多了很多心事。
莫青蕴不知道她有什么心事,也觉察到韩湘雪的疏离——他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她觉察到了吗?
——觉察到他结交同僚、笼络人心,觉察到他暗自的动作和小心思。
……没关系的,他想。很快,她就会察觉到自己的重要。哪有掌权者不需要心腹呢?能够替自己谋划、做事的心腹。
何况,他从前就是她最亲近的心腹,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她的想法。
然而,他很快发现,她变了。
开始有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公主府庭前,很快,是梦中那场宫变。
前一日,宫中气氛压抑,韩湘雪听闻一名女官被围困在一处宫门后,眉目微凛,拔剑起身。
莫青蕴本坐在一旁等待,惊而起身:“殿下!刀剑无眼……”
梦中,北门是宫卫最死伤惨烈的一处地点,她也没有出去。
韩湘雪眸带冷意,提剑往殿外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和梦中不一样?他眸中愈发茫然,心中困惑。
……这一切,到底是神谕还是诅咒?
情急之下,他抓住她裙角,像溺亡之人抓住一根稻草——“殿下,别去!”
韩湘雪扫他一眼,眸中亳无感情。剑光一闪,她削断被他抓住的衣角,向外走去:“集结侍卫,随本宫去救王女官!”
“是!”铁甲侍卫齐齐应声,随她一起冲出宫中。
……
…………
莫青蕴等了很久。
不知是因困乏、急迫,还是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慌,他坠入沉沉的混沌迷梦,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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