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江霖只觉得好笑。也幸亏当时他下定决心加强体质,不然某次国旗下讲话,苏黎夏晕倒的时候他还不一定能行云流水地将人抱起,给众人留下一个帅气的身影。喏,这叫什么,这就叫做有先见之明。
江霖背着苏黎夏走在四下无人的街道,晚风轻轻地吹起苏黎夏额前的碎发,这一小会的时间里,她的头却感到越来越沉重,脑袋像浆糊一样,但是她却安静地趴在江霖的身上,大概是他身上有自己熟悉的味道,让人感到安心。从学生时代开始,苏黎夏总能在江霖的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像皂角又或者是洗衣液的味道,像是某种淡淡的花香,像是雏菊又好像混杂着一些薄荷的香气,仔细去闻又好像从没出现过,这种感觉就像是闲暇时路过一条开满野花的田间小路,清风拂面带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等回过头再想去寻找花香的出处,哪怕是把路边的花挨个闻个遍,都再也找不出那个味道了,就仿佛,是当时的风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特意将这股神奇的香气不远千里带到她面前。她曾经好奇地问过江霖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这么好闻,最后问到的还是一个普通大众的牌子,他也从来没用过花香类的洗衣液,问起别的同学,说是也从来没闻到过,就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能感知到这个味道,说来好笑,心里好像还有些隐秘的庆幸。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却因为突然闻到这股熟悉的味道,脑袋里不断闪回和这股气味有关的记忆。普鲁斯特效应在此刻瞬间被触发,气味就是关着这些回忆的匣子钥匙。
高三那年的寒假是苏黎夏最近这段时间里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但是那段时间就连原本枯燥的学习生活她都觉得有趣,她想,她一定要好好学,不给父母丢脸。自从高二的时候父亲开始沉迷赌博,不断地招惹要债的人上门讨债,她和母亲就好像没过过几天不提心吊胆的日子。但是最近她很开心,因为父亲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还会给她们娘俩做饭,给她带小礼物,母亲脸上的笑意也慢慢变多了,就连要债的那伙人都很久没有出现了。临近寒假的某天,父亲信誓旦旦地向她们承诺再也不赌了,自己会想办法把钱还上,不管是低头向亲戚朋友借,还是打三份工,他都会自己承担。那天他声泪俱下,一遍遍地说着自己有多后悔多害怕自己给她们娘俩带来的伤害,母亲拍了拍他的肩头,像从前每次遇到事情时那样,只说了一句,都会过去的。是啊,母亲从来都是这样,一直包容他的小毛病,从来不多说一句不好的话。
这次就会好的吧,苏黎夏心想。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家里楼下也已经很久没见到以往那些围追堵截的壮汉了,门上也再也没见到被贴着的小条子。父母最近的感情也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原来不怎么干家务的父亲还会主动帮母亲分担家务,虽然母亲平时不说,但苏黎夏也瞧见几次她偷偷抹眼泪的情景,她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她也从来不跟她多说,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这些大人的事情她不用管,可苏黎夏总感觉自己不小了,以前还老爱犯倔,但是现在越来越少了,对于之前的那些争吵,三个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谈,好像她们三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
父亲还答应带着母亲去北方玩,因为中间穿插着春节,原意是想带着苏黎夏一起的,但是苏黎夏想着父母好不容易单独出去旅游一次,自己再跟着,岂不是像个电灯泡,于是有心让两人独处的苏黎夏随意找了一个自己寒假要学习的借口婉拒了。这其实倒也不算是什么特意找的借口,毕竟一个高三的学生说自己要学习,天下间应该没有哪对父母会狠心拒绝吧。
于是,寒假一到,和苏黎夏设想的一样,家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