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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那平淡无奇的一句“诸卿……讨论国事,真是尽心竭力啊。”,如同三九寒天里最冷冽的冰水,兜头浇在了每一位跪地臣子的身上。

没有怒斥,没有咆哮,但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极致讽刺与威压,却让所有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叩进金砖缝隙里去……

实际上,在这种场合打架在大明朝是重罪,以往,都是人多打群架,法不责众罢了,但根本就改变不了这是重罪的事实。

皇帝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他就这样让这群平日里风度翩翩、引经据典的国之重臣们,继续保持着最狼狈不堪的姿势……

他缓缓踱步,靴底轻叩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他走入跪伏的臣子行列之间,目光缓慢地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身影,扫过地上散落的官帽、扯歪的腰带、甚至不知谁掉下的一只靴子……

在人群中,找了要找,终于找到了一个少了靴子的官员……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朕方才在外面听了许久,看了许久。”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味那场闹剧:“真是精彩啊。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个个都是孔孟门徒,圣贤子弟。说起仁义道德,怀柔远人,那是滔滔不绝,恨不得立地成圣。”

他的语调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可见了真章,道理讲不通了,原来诸位爱卿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最终记住的,还是生气的时候,要用拳头,而不是用道理。”

“这倒让朕……颇感意外,也颇觉……亲切?”

朱翊钧边说边走:“可你们想过没有?为何今日,那远在东海之外的倭国,会派出他所谓的‘五奉行’,带着最谦卑的国书,来我大明,不是来耀武扬威,而是来……跟我们讲道理,来乞和,来求饶?”

他猛地停下,扫视全场:“是因为他们突然皈依了圣人之道,懂得了仁义礼智信?”

“还是因为他们发现,他们的拳头,没有我们的硬!”

“他们的刀,没有我们的利!”

“他们的船,没有我们的坚!”

“他们再敢龇牙,我们就能一拳头把他的牙给打碎,戚继光、李成梁就能把战火烧到他们的九州岛,京畿本土……”

“是因为我们够强!是因为我们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才会跪下来,跟我们讲道理!”

“若今日局势逆转,是我大明将士被困孤岛,粮尽援绝,你们觉得,倭寇会坐下来跟你们引经据典,谈论论语和尚书吗?他们会跟你们讲仁义道德吗……”

震耳发聩的质问,让所有官员哑口无言,冷汗浸透了他们的里衣。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稍平复,却更加深沉:“你们争论的,是见好就收,彰显仁德,恢复海贸,还是除恶务尽,永绝后患。都有道理,也都没道理。”

“说你们有道理,是因为你们确实都在为国思虑,只是所见不同。说你们没道理——”

“是因为你们忘了,这战与和的最终主动权,从来不在倭寇手里,更不在你们这番争吵甚至斗殴里!而是在朕手里……”

“他们想谈?”朱翊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可以。朕准了。石田三成可以入京,礼部可以接待,你们也可以去跟他谈,谈他们该如何称臣,该如何纳贡,该如何赔偿我大明的损失,该如何确保永不犯境!”

就在一些主和派官员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希望时,皇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但是…………”

朱翊钧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谈,是文官的事。打,是武将的事。对马岛的围困,一刻也不能松!”

“朝鲜境内的清剿,一刻也不能停!东南沿海的戒备,一刻也不能懈!李成梁、戚继光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朕不会下任何旨意去约束他们放缓攻势!”

他看着下方目瞪口呆的群臣,缓缓道:“他们要谈,我们就边打边谈。他们谈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他们谈得越久,对马岛上的倭寇就死得越多,我们后续的仗,就越好打。”

“如果他们真的想求一条生路,就该拿出真正的诚意,而不是指望靠着几句好话,就能让我大明放下刀枪,给他们喘息之机!”

这番言论,彻底颠覆了传统意义上“议和即停战”的思维。

皇帝清晰地向所有人传达了一个冷酷而现实的信号,大明不接受讹诈,不给予怜悯,谈判桌下的实力,才是谈判桌上话语权的唯一保证……

有几位年老持重的主和派官员,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劝谏陛下如此“失信”、“不仁”,恐失天朝气度。

但当他们接触到皇帝那深不见底、毫无波动的目光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将头埋得更深。

他们明白,皇帝的意志已决。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朱翊钧最后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殿堂和匍匐在地的臣子,淡淡道:“都起来吧。收拾干净,至于如何谈……申爱卿,张爱卿,你们拟个章程上来。记住朕的话。”

“臣等……遵旨!”申时行,张学颜两人赶忙应道。

”都起来吧,地下凉,别冻坏了我们大明朝的君子们。“

众人如蒙大赦,声音颤抖地应道:“谢陛下。”

随后,才敢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整理着衣冠,哪里还有半分朝廷大员的威严。

朱翊钧不再多言,转身带着陈矩等人,从容地离开了文华殿。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大殿,将方才斗殴的痕迹和官员们惶惑不安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场激烈的朝争,以这样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被皇帝强行画上了一个顿号……

好多年没有打过架了,朱翊钧原本不想这么早,过问这个议事的进程,但他也听到禀告,官员们的火气越来越大。

从现实已经扩展到了意识形态。

若是,不提早介入,那各个派系的隔阂也会越深,原本就存在的党争问题,也会持续过大……

………………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