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平山郡。
这里是隶属于朝鲜黄海道节制的郡城,在历史上曾多次作为地方政权的政治中心,因其地处临津江支流南川沿岸,且周边地形平坦,故此得名"平山郡"。
天光尚未大亮,平山郡城笼罩在一片稀薄的晨雾之中,但城内却早已遍布狼藉,未曾扑灭的火光在街道尽头熊熊燃烧,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烟尘味。
沿着沾满了血迹的青石砖板一路而行,不过半炷香的脚程便是城中的郡守府,本应在此地当值的官员们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志得意满的李适,及其麾下心腹党羽。
站在郡守府二层的露台上,李适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在城中坊市和民居中鱼贯而出的兵卒们,嘴角勾勒着掩饰不住的狞笑。
众所周知,他作为驻守义州的边陲大将,麾下士卒本就是国内的精锐,经过最近这十余日的征战,这些士卒们更是"百炼成金",精神气和斗志比刚刚起兵的时候不知高昂了多少。
而众人脚下的这座平山郡城,便是他给予麾下士卒的"赏赐",以免这些士卒在经历生死过后所产生的戾气和不适无从发泄。
在他看来,这些经历了生死磨练,又真切实际领到了"奖赏"的士卒们,完全不是那所谓拱卫京畿之地的"中央军"能够相提并论的。
当然,区区一个平山郡,或者说黄海道是绝对不会让他满意的。
这一路以来的势如破竹让他猛然发现,那些所谓"固若金汤"的城池不过是地方官员为了搪塞敷衍朝廷的说辞罢了;这些在地方上贪得无厌的官员们完全没有吸取当年壬辰倭乱和女真建奴的教训,从未将精力和朝廷拨付的钱款用以修缮城池,整饬军备。
不过对他而言,这些望风而逃的地方官员们倒是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将主,城中的粮草辎重末将已经清点完毕了。"
"府库的军械甲胄也悉数分发下去了。"
就在李适思绪微微有些恍惚的时候,随他一同起兵的龟城使韩明琏便大步出现在李适身后,怀中还搂着一名衣衫有些凌乱,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而瑟瑟发抖的妇人。
"将主放心,末将亲自查验过了,断然不会出现差错。"
见李适将目光停留在自己怀中的妇人,神情似乎流露出一丝不满,韩明琏便赶忙一脸正色的出声解释。
"唔,粮草辎重和军械甲胄可是咱们立足的根本,千万不能马虎。"
终究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心腹将领,李适轻轻颔首之后,便将脸上那若有若无的不满隐去,没有因此而怪罪韩明琏。
不过是一个妇人罢了,不值得大动干戈。
"末将知晓轻重。"
重重的拍了拍怀中妇人的翘臀,吓得她惊叫连连之后,韩明琏一把将其推开,转而朝着李适快走了几步,低声禀报道:"末将刚刚得到消息,训练大将李兴立已是率领麾下中央军陈兵数十里外的临津江。"
"哦?"闻听"李兴立"的名字,李适的眉头便是一挑,脸上露出些许怨恨。
当初在"仁祖反正"的过程中,是他李适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亲自率兵冲进了昌德宫,拥戴李倧即位,后又亲自将光海君李珲押送至觉华岛看守,但他最后也只换来了一个"二等功臣",还被金瑬,李贵等人排挤出了中枢,发配至义州边陲坐镇。
反观这李兴立,明明是光海君李珲亲手提拔的绝对心腹,最终却对"政变"知情不报,而且还在事后被李倧封为"一等功臣",加赏广州君的封爵,一举爬到了他的头上。
如此厚此薄彼的待遇,如何能让他不恨?
"将主,"望着李适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怨恨,韩明琏也显得有些迟疑,但许是因为事关重大,终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禀报道:"李兴立派人送来密信,说是愿意为元帅充当内应,帮助元帅拿下汉城.."
嗯?
闻言,李适的呼吸便是一滞,脸上也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他听到了什么?
率领重兵驻守临津江的李兴立有意向他投降?
"哼,见风使舵的小人.."
短暂的错愕过后,李适便一脸不屑的训斥道,并将韩明琏递过来的书信撕毁,从头到尾没有多瞧其中的内容一眼。
若是在他起兵之初,这李兴立"临阵倒戈",或许还会让他感到兴奋,但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他麾下的兵卒犹如所向披靡一般,以近乎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整个平安道,守城士卒纷纷望风而降,无人敢据城而守。
若非着急直扑京畿道的汉城,就连咸镜道也早已尽数落入他的手中。
朝鲜国内共分八道,如今平安道已是尽数沦陷,咸镜道也有多个郡城望风而降,待他渡过临津江,将黄海道全部收入囊中之后,朝鲜半数以上的土地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到了那时候,即便被临危受命的都元帅张晚重新披挂上任,他也有把握与其"划江而治",再顶不济,他也能像当年的"高句丽",占有鸭绿江畔以东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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