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周氏朝宗明帝退位,仁帝即位,已经过去一周时间。
被囚于仑允郡和北地桃源城的两位王君被释放,且从新朝的身份来说,已不能够为任天宁君和温龙君。
仁帝周煜煊衡量二者才气,将原天宁君周煜灼削为郡王,安置在仑允郡,随已经升任仑允郡郡守的颜桑做事,管理连山城。
而原郡守则被调回上京城,用以治理原天宁君的部分政务。
原温龙君周煜焜因武才横溢,削为郡王的同时,予以一半虎符,仍统管原来的那些军团兵士,并派遣杨家八子协同左右。
桃源族因初融周氏朝宗,须有至少二人入朝堂。仁帝亲口指派,不记前仇,调用求锋(王彦),不惧指亲,选用亲姑姑冰瑕,且强制表妹润瑕进入上京学堂,同一众周人学子求业听讲。
可以说安排得井井有条,就差亲自上朝了……
缓缓转醒的颜盛听到左心在自己的追问下,才支支吾吾地说出周煜煊除了即位的那天之外,就没有上过朝,甚至没办登基仪式,气笑了。
“阿盛、阿盛你别生气,这才刚醒过来,别又气晕过去!”左心扶着她的肩膀,生怕她两眼一翻就倒了。
门外叩叩两声,身穿明黄色龙凤双纹袍服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转过身关好,快步走来,一眼瞧见人已经醒了,面露兴奋。
“阿盛,我一听你醒了就过来了!”
周煜煊笑呵呵的,拉过椅子坐下。
左心猜到她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自觉躬身告退。
这感觉真奇怪,换做从前,她铁定是见不到皇帝的。
可如今却是高位的将军,天天抬头见到的不是皇帝就是尚书。
“敛瑕,听说你罢朝七日?”
颜盛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煜煊听她居然立马就开始算账,心也不免虚了起来。
“呃……我……”
“你现在是皇帝了,要称朕。”颜盛提醒道。
她噎住,旋即挺直了腰板:“朕……朕从前只是个打铁做工的粗人,不是很擅长应付那些文官。”
说着说着,她就不禁大吐苦水起来。
毕竟这位子算是打上皇城,靠逼宫明帝得来的,没有伤及大部分原本的朝廷班底,各地郡守也只是得了个换皇帝的消息。
加上她强行革掉了原来的宰相和国师,毕竟文官集团俱为一体,品职没了势力还在,周煜煊才上了一次朝就被喷得狗血淋头。
偏偏这群人勾连深远,在周氏朝宗的朝廷中宛若巨木扎根,若是连根拔起,恐影响本体土壤。
对喷吧,有损新位皇帝的威仪,任由对方胡来吧,那更是窝囊废作风,可若是下旨惩治,逼得那群人集体作对……于朝廷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她真是恨不得这杨家八子都是文官,能被她强行安排进去替自己解忧。
也是这会儿,她才终于意识到明帝为何对颜桑请旨归乡的事情怨念那么大了。
偌大个朝堂,上百朝臣,无一可用,太难受了。
颜盛听完她罢朝的苦衷,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何不如寻已经退位的皇姐问问呢?”
周煜炀没死,而是自囚于深宫,又有好些年的当皇帝经验,最适合做周煜煊的皇帝导师。
谁知周煜煊气呼呼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朕当然也问了啊,可她居然说,她在位的时候那些文官就这样,迂腐无用废话多,一有事情就爱告假,下面的奏报有好些都被直接拦截,她看都没来得及看过!”
这话听得颜盛更是有些两眼一黑了。
她默然好一会儿,叫周煜煊扶她起来。
凡人身躯羸弱,躺了一周未有运动,身体气血虚浮,单一个人想要直接行走还真有点难度。
周煜煊脸色微红,伸手扶住颜盛的肩膀。
此时正值热天,阳光从窗外飞入,落在那苍白的面孔上,不由得多了几分令她心动的气质。
自己那只重新生长而出的手臂虽然白皙,可一搭在颜盛臂膀上,便立刻显出了色差。
可见这徵州人的雪肌冰肤是有多白,多具有迷惑性,将一个强横无匹的人造弄得好似即力则断。
她扶着颜盛走了会儿,叫人推来了一辆小椅车。
“这是当年墨仙师在仑允郡推行医学时,设计出来的……好像叫轮椅的东西,比原来那种架撵要好用多了。”
周煜煊嘿嘿笑着,将颜盛扶坐上去。
架撵是旧时周氏朝宗用来帮助瘫痪者行动的东西,作用跟轮椅差不多,但因为始终不如轮椅好用,差不多三四年前就被彻底淘汰了。
“哦,还有,这块令牌。”周煜煊挥退宫人,将灵墨令牌取了出来,交到颜盛手中。
“阿盛。”她的目光逐渐平静下来。
关于这块令牌,一周前那位蓝眸的仙师,也就是杨家八子的小妹,凌久大人已经确认过。
这是仙家之物,并且还与墨仙师乃同宗同族。
她想听颜盛亲口告诉她。
而颜盛却是点头道了一声谢,收起令牌后,只抬头叫她带自己去一趟深宫,她有事要询问周煜炀。
周煜煊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多说什么,推着轮椅离开。
“那就是新任国师大人?看上去太过羸弱了……”
“得是什么交情才能让皇帝亲自推轮椅啊!”
几个宫人窃窃私语。
——深宫之中。
周煜炀看着轮椅上面色苍白的青年和仁帝周煜煊,像是早有预料。
“周大人,下官与陛下前来叨扰您,您不介意吧。”颜盛礼仪到位,语气不卑不亢。
“怎么会呢,颜相既是宰相,又是国师,陛下则是独皇临朝,这都是周氏朝宗为数不多的例子。周某也很是好奇,巴不得你们多来找我呢。”
周煜炀毕竟当过几年皇帝,浑身气息跟“得位不正”的周煜煊差别很大。
“如此,下官便直说了。”
颜盛淡淡道:“您在治理朝纲时,是专以能力启用朝臣,而从不料理关系党派的吗?”
两人俱是一惊。
周煜炀惊在颜盛居然能在从未接触过朝臣的情况下,就得出这个结论,其聪慧程度可见一斑。
周煜煊则是惊在颜盛问的这个问题好像跟她要做的事情关系不大。
朝臣启用都启用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