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即便是拄着拐子,也走不了很远了。
族长说阿墨是知道的事情太多,这种人都很容易死,活不久的。
我听了,却不信。
我知道的事情也很多,我怎么就没事呢?
起来以后,我摸了摸脑袋,发现湿得好像被雨淋湿了似的。伸手一看,全都是红艳艳的血!
我心中一紧,急忙低头。
自己正站在一片血泊当中,后背、大腿上,也都是黏糊糊的血液。
附近没有尸体,没有动物,没有兽臭味。只有从那个大窟窿掉下来的我。
所以……这些是,我的血?
有点想吐,肚子里的东西翻涌上来,在我的喉腔里溢出酸液,忍不住全部呕出。
吐出的酸液和血液在地上混合在一起,我小心翼翼地往后,没注意,脚掌一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碰撞声在瞬间里响彻了整个巨大洞窟。
它开始发出剧烈的抖动,我的血液被“土地”缓缓吸收。四周散发出蓝色的微光,像深夜里发光的虫,全部朝着我飞了过来。
我无路可退,只能任由那些蓝色光芒冲进身体里,愈发滚烫。
脑袋里轰然一声,有古老的声音回荡。
不知言语,不知曲调,不知意义。
只是让我的视野变得更加广阔,心神一动,便能飞出千里之外,俯瞰世间的所有。
我的目光跃上了高空,向下看去,部落里所有的人都变成小黑点,微不可及。而整座山脉,需要族人走一个月才能离开的山脉,能够被看得真真切切。
它是……一只巨兽的部分骸骨!
这只死去巨兽的身体延绵数千里,单是头颅就能够容纳成千上万的生灵。
脊背化为山沿,胸肋化为陡峭,臂膀化为高峰,利爪化为巨岩,长尾化为独行的桥。
我的意识横冲直撞,想要追寻世界的最边缘,却见到了另一头巨兽。
同样是死亡,同样是化为山脉悬崖。
一头一头接一头。
整个天下……都是由这群死亡的巨兽组成的!我们是生存于尸骸上的生灵!
当意识重归体内时,我发现自己似乎一跳就有好几棵树加起来那么高,身体变得更加强壮,个头也变大了。
轻而易举地,我离开了这个巨大的洞窟。
再次踏上土地,心情却很复杂。
面对这样庞大的野兽,人,好渺小啊。
我此刻就踩在它的骸骨以上,生活着、成长着。无数的生命在借它轮回。
可,它到底是什么呢?
我摇摇晃晃着往回走,一直回到了部落附近,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隐隐约约的,前方似乎有淅淅索索的动静。
意识未动身先动,当我察觉自己已经捏住了对方的脖颈时,她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即便昏迷,手里也还紧紧握着拐子。
部落里有一条铁律。
大黑天以后,如果还有外出的族人没有回来,千万不要出去寻找。
尤其是幼崽。
过了一夜,便尸骨无存。
我将阿墨轻轻放下来,拍了拍她充满夜里凉意的脸。
她走的这个方向,是我开出来的路,也是只有我会走的路。
阿墨是来找我的。
即便她失望了。
我抓着她愈发冰冷的手,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一条生命是如何逐渐失去能量和希望的。
蓝色的……微光。
我想到了。
从我的心口处,再次涌出那熟悉的光芒,融合进阿墨的身体。
长生。
那个古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的声音清澈无比。
“长生。”
活,活得很久很久。
我低头看向呼吸均匀的阿墨,手指抚上她的紧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