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楼前,朱辅的车架才停下,便有楼中下人来迎接。
取风衣的,当人梯的,做扶手的,应有尽有,可谓极尽舒适之能事。
朱辅已习惯了享受这些,双足踏在旁人身躯之上,也不觉有任何负担,多数时候,他反而觉得,这是仆人的荣幸。
此躯乃万金之躯,凡夫俗子,自然当迎来朝拜,供其驱使。
这亦与他年纪老迈也有关系,如果,能够回到壮年,回到那能从马背上直接翻下来的时候,谁又愿意去坐这娘们叽叽的马车呢?
下了马车,朱辅不必自己吩咐,自然有高楼之上,一等厢房备下,用以会客。
四季楼的三楼,仿照那宝衣阁的想法,去年的时候,在二楼上面,又加盖了观景会客的房间。
以四季为名,分春夏秋冬。
下人们自都知道,家里这位老公爷现如今的喜好,有那面容阴柔之男子,做了老公爷的侍从,直接将其引去了春厢房中落座。
这春厢房之内,亦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内中陈设有顾凯之,黄公望,唐伯虎等人的画作,有柳公权,苏轼,张旭等人的书法。
一处靠窗的矮桌上,有几个汝窑的陶瓷盆,有苍松劲柏,有茶树出香,有奇山怪石,其意这境主要在翠绿青葱,象征春色。
地板乃是油沁发亮的桃木,屏风是漆雕嵌琉璃的座地屏风,桌椅最不值钱,是朱辅家中能工巧匠所打制,务求精美,且除却材料之外并不花钱。
最绝的是墙壁,墙壁本身,没什么,就是正常泥包砖墙,但问题是墙壁是空心夹墙的设计,
从外部烧过烧过木炭,来让房间内里温暖如春,四角再添有几个暖火笼,哪怕是朱辅这个年纪的老者,进入其中之后,第一时间,也是脱下外衣,露出内中锦绣袍子来。
而早先落座其中的各个族长,家长,则已经是落下风衣,去鞋露袜,敞开手脚,甚至有额头略微见汗者,真是各个都觉得,自己是在那江南如春之地,好不肆意快活。
至于寒霜袭人,如路边野狗一样冻死在门前的乞丐,茅草屋被大雪压倒的凄惨人家会不会因他们减少几分奢侈,多几分施舍而活,他们是不会在乎的。
约莫,这又是天生富贵人家与贫寒困苦人家的区别,好似天注定。
朱辅落座之后,又叫过那小厮,轻声问道“今日来的是贵客,且先告诉老夫,欲准备的是什么个菜品?安的什么排场?”
那小厮恭敬一低头,轻声但清晰的言到“回公爷,咱们按的是唐朝古礼分餐,取用小桌平案,一人有四叠小菜,六碟大菜,一道汤,还有一道,乃是咱们餐厨哪儿杀的羊,待会用抬杆抬上来,再用那红绿黑黄蓝紫靛青亮银桃粉等诸色彩缎,贵客可用彩缎系住自己喜好的部位,后厨拆解师傅之后会为诸位贵客分肉。”
“不错,不错,嗯,甚好,既然这般晓事,其余我便不过问了,嗯,下去吧。”
朱辅一句“下去吧!”四周侍从仿若听见了命令一般,不需一个个吩咐,左右间不肖间隔,排队依次而出,只留下两三个端茶递水的女侍。
其人身姿婀娜,柳腰叶眉,全是那上佳水润之女子,又穿着这个时代绝对属于礼教大防对象的衣着,似是主家别有用心的准备一般。
事实上,这些女子,也的确为朱辅特别准备的女子,或是从教坊司出来的,或是从有名的青楼楚馆买来的。
这自不是给场中清高又虚伪的大儒们,族长们所准备,他们都是文人,哪怕年龄有些大,此等衣着暴露,反而还不合他们的口味。
多数文人,更心仪的地方,还是南京那秦淮河上柳叶舟,楼船谈诗动人心的场面,也就是所谓的骚客会佳人。
但在场的还有些不那么年老,以纨绔作为生命中唯一存在价值的武勋子弟。
也就是那些个侯爷,伯爷。
他们没有祖先的血勇,却有祖先的暴虐。
从不产出一毫,却生来就有泼天富贵,因此他们人生的目的还剩余什么呢?
这些女子,也不过是玩物罢了。
至于朱辅,他若年轻十岁,是的,只需要年轻十岁,只要腰子里还有点阳气,他也是这种人。
只不过老了,天年将至了,这种心思才淡了下来。
或者说,该玩的已经玩够了,才算没了那许多念头。
朱辅并不急着谈事,他得先给这些个大儒们留下擅养气的好印象。
等待了约莫有一刻钟功夫,先是有人将小平案桌拿了上来,撤去大的桌椅,地上又铺了一层凉席。
论资排辈说定次序,又有侍从,问过各位选用的坐具。
其中有一部分人,如那成国公府的老兄弟,兴安伯徐良,他就选了蒲团,也不跪坐,双手侧撑,颇有些放浪形骸的意思。
而年老的,尤其是那些所谓耕读传家的,名号大儒的,自号居士的,全选了“支踵”而后端庄跪坐。
这玩意是跪坐时夹在两腿之间,隐而不露的小凳子,呈托盘状,日本人来我国取经的时候,以为这个东西是餐盘子,学回去之后,支踵成了餐盘子,后来的日本人则成了一个又一个罗圈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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